桃花儿这会儿抱着瑟瑟发抖的大花儿早就吓得傻了眼,一心只想赶紧把山子放下来,哪里还姑上听他赔罪啊。
“嫂子,我不怪山子,你快把他放下来吧。”她完又赶紧去摇怀里的大花儿狗,“大花儿,你也原谅山子了,是不是?他跟你闹着玩呢,你快叫两声求嫂子别打山子!”
可惜,大花儿呜咽两声,转而就把脑袋藏到了狗腿之下,死活不愿意替山子求情。桃花急得直揪它耳朵,无奈狗狗也是有脾气的,它就是不肯听话。
蒲草冷哼一声,鞭子又敲上了山子肩膀,“看见没有,一只狗尚且如此记仇,更何况是人呢。侯爷府在京都里也许有些权势,你若是欺负了谁,人家不见得敢报复。但是,这下何其广阔,你若是养成了这不知高地厚的脾气,总有因此丧命的一日。”
山子委屈的抽泣两声,也不知道是否这话听进耳里,但还是乖巧应道,“是,姐姐。”
蒲草扔了鞭子,上前解了绳子,偷偷打量着那几道鞭痕不算严重,于是又道,“进屋去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赢不因恶而为之,不因善而不为这两句各抄写一百遍,少一遍都不能吃晚饭。”
山子一咧嘴想要些什么,最后到底还是在姐姐严厉的目光里低了头,磕磕绊绊跑回屋子去写字了。
桃花怯怯看了看嫂子的脸色,央求道,“嫂子,我帮山子磨墨,可好?”
蒲草点点头,丫头立刻一溜烟儿的也跑走了。
方杰轻笑,上前低声道,“放心,我那里有最好的金疮药,一会儿就让蒋婶子给山子抹上。”
蒲草眼见两个孩子进了屋门,立时软了双脚,半靠在方杰身上,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山子不能被打坏筋骨吧,若是身上留了疤痕怎么办?”
方杰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扶了她应道,“别担心,山子穿得厚,不过是鞭梢儿刮蹭到几下罢了。这子顽皮,若不这般下些猛药,以后真养成坏脾气,岂不是更糟糕?”
蒲草叹气,到底还是心里惦记,嘱咐道,“你帮我多看着点儿,若是山子有个不好赶紧喊我。我先回家去熬锅鸡汤给这子补补,还有他最喜欢吃包子,也要蒸一锅才成…”
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跑着出了院子,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方杰无奈摇头,转眼瞧得一旁楚非也是怔愣模样,就道,“楚公子莫要在意,教导孩子这事还是妇人擅长。至于我们,先去下盘棋再酌几杯如何?”
楚非点头应下,慢步随着方杰往厅堂走去。将要进门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那不远处已是冒起炊烟的院落,一脸的若有所思…
日子就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里,慢慢随风跑得无影无踪。这一日眼见进了腊月,各家因为卖了七八次青菜,兜里银子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于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都是听着北风盘算着要怎么过个肥年。
待得王管事再次带着爬犁队伍上门来取菜,听得众人都要搭车去城里置办物件儿就送了个顺水人情。约好第二日让伙计们赶了空爬犁来接一趟,晚上再把众人送回来。
原本村里人还担心给王管事添麻烦,搭车的人员是缩了又缩,早就惹得孩子哭闹,媳妇儿冷脸。但如今有了“专车”,可就方便多了。于是大姑娘媳妇儿们各个欢喜地翻衣裙找胭脂,打扮得花枝招展。淘子们也缠着爷爷奶奶要了几文铜钱,宝贝一般藏在怀里,打算进城买个心意已久的冰尜、啃上两串糖葫芦。
山子这几日因为又恢复了农家子的打扮,加上大盆的肉包子粮饷发下去,终于重新赢得了一众兵们的拥护。照旧每日上山下河冲锋陷阵,玩得是不亦乐乎。
这般热闹的进城大采购,他当然不愿意错过,有心央求姐姐放他一起去玩,又怕姐姐不同意。于是,这子就耍了个聪明扯着桃花一起求情儿。
蒲草这几日正忙着温室里那片越来越高产的蘑菇,实在倒不出空闲领两个孩子进城玩耍。但她又不忍让孩子失望,于是拜托董家满桌儿带着桃花,又让东子跟去照看山子。
两个孩子心愿得成,欢呼得差点儿掀了房顶儿,纷纷跑去找寻伙伴们显摆。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顶儿,爬犁队伍就赶到了,众人分男女坐好,一同欢欢喜喜迎着凛冽的北风出发了。
村里之人一时走空了大半儿,只剩了鸡狗偶尔寂寞的叫上两声,真是前所未有的清静。方杰早起帮着蒲草在温室里忙碌,中午之时,两人就用炉子简单做了两个菜,吃饱喝足之后,依偎在一处甜甜蜜蜜享受着二人世界。
待得太阳落下西山头,夜风刮着雪粒子漫了整个际之时,爬犁队伍终于满载而归了。村里的宁静被打破,鸡飞狗跳,孩子欢叫,大人笑,真是热火朝般热闹喧嚣。
蒲草接了两个孩子回家,听得他们兴致勃勃了进城的趣事之后就撵了他们去洗手吃晚饭,然后又跑去春妮儿家里参观她的战利品。
两人平日都是忙碌,虽是比邻而居,也难得有空闲坐片刻。这会儿好不容易凑到一处,就是扯起块棉布都能上一箩筐的话。刘厚生在一旁听了半晌,无奈挠挠头转去方家找方杰闲话儿去了。
今冬李老太一家照旧还是生豆芽卖进城,这生意本钱进项也算丰厚。李家人都不是贪心的,虽是知道南沟村建温室种菜,却半句未曾露过要一起发财的意思。蒲草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清楚李家人是不想她和春妮儿在村里难做人,感激之下就盘算着送过去的年货尽量厚一些。
春妮儿更是个护娘家的,两人笑笑就把年货单子列出来了,吃喝用物简直是应有尽樱
当然,同样的盘算,这一晚也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媳妇儿们心里萦绕着。女子生都偏心娘家,往年婆家过得不富裕,能在大年初二回门的时候拿上一盒点心二两茶叶就是极体面的厚礼了。但是今年兜里有钱腰板硬,不媳妇儿就是女婿们也极想涨涨脸面,在丈人家抬头挺胸威风一回啊。
如此这般,年货置办回来没有几日,媳妇儿们就迫不及待的纷纷走娘家去了,免不了明着拿一份儿,背地里还要张罗一份儿,加一起足够让娘家乐得嘴角咧到耳根了。
当爹娘的欢喜惊奇之下,夜里自然要拉着自家闺女细细盘问。媳妇儿虽是得了婆家嘱咐,但面对爹娘还是漏了些许风声儿。于是,很快十里八村就都知道了南沟村发了大财的惊人消息。
待得腊八南沟村里家家轮流杀起年猪之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多年不见的二舅爷三姨奶都纷纷找上门儿来吃杀猪菜。
北方人都把脸面看得很重,轻易不做损人颜面之事。加者上门就是客,更何况还是沾亲带故的,于是主家院里屋外就摆开了七八桌席面儿,大肥肉片成盆上,苞谷酒也是搬了一坛又一坛。
众位远亲吃饱喝足,成筐成娄的好话就送了上去,直听得主家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欢喜。当然,众人免不得要旁敲侧击问起那后院的菜棚子,话里话外都盼着进去瞧瞧,顺便偷偷师。但主家也不是傻子,肥肉烈酒管够,唯独这生财的“聚宝盆”是绝对不能拿出来显摆的。
七大姑八大姨们是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主家松口,气恼之下就有那仗着酒气盖了脸的家伙趁着如厕的功夫钻去了后院儿。结果主家早有防备,冷着脸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其余众人见了,心里虽是暗暗咒骂主家气,却也不敢再放肆了。待得这些人顶风冒雪回了自家村子,新一波关于南沟村诸家各个富得流油的流言就又传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