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羽仁慈，为了兰氏谋反案，他没少与舒雅力争。舒雅秉持“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而易羽却尽可能少株连牵扯，但凡十八岁以下的男丁，他都算作稚子，不予死刑。

沈如湄的弟弟幸而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所以只判了流放。但是西部边疆，与大漠接壤，风沙肆虐，环境恶劣。弟弟长于贵胄之家锦绣丛中，哪里经得起。

因此，易羽这段话，对沈如湄吸引最大的不是家族荣耀，而是幼弟可以回到京中，得到自己照看。

“我弟弟……皇上准备给我弟弟什么职位？”沈如湄犹豫着问。

“你弟弟的职位，由皇后任命。”易羽温润柔和的眼底，有微微幽暗的光。

“呃？”沈如湄眨着清灵灵的眼眸，没弄懂皇上的意思。

易羽清浅地笑了：“你回到兰韶云身边，也不由朕安排。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遇到朕的事，今那几个花奴，朕也会想办法封住她们嘴。然后，朕安排你跟皇后偶遇。皇后听你是兰韶云的妻子，肯定会重新把你赐给兰韶云。然后，你再恳求兰韶云到皇后那里美言几句，将你弟弟召回来。皇后自然会给你弟弟安排职位。你们姐弟是兰韶云的妻弟，而兰韶云是皇后的人，所以你们看上去是皇后的人。但其实是朕的人，这一点，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让你弟弟守口如瓶，他能做到吧？”

沈如湄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只是，她微微有些疑惑，踌躇着问：“奴婢能否冒昧地问陛下一句，陛下安排奴婢到兰韶云身边，是要除掉兰韶云吧？那么陛下为何不直接除掉他，他可是兰氏一族的骨干，早该随他的亲族一同斩首了。”

易羽往后倚着横栏，白得透明的修长手指抵在额角，微微垂了长睫，“因为他是皇后的人，皇后要保他。”

“陛下，为何如此惧怕皇后？就算她是。目国的公主，难道我们卫国的军事力量还不足以抵御。目大军么？”沈如湄大胆地继续问下去。

“朕不是惧怕她，是不愿意伤害她。”他淡淡地，然而，眼里有深不见底的情意。

沈如湄看得怔住，心里有莫名的痛在灼烧。那个女人有魔力吗？为什么，这两个男人都如此迷恋她？

“但是，你暗地里除掉兰韶云，比明里杀他，可能更加伤害她。”沈如湄想了想，出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兰韶云手里掌握着朕至交好友的性命。朕若明里杀他，朕的两位友人就休想活命。所以，朕要拜托你，回到兰韶云府里后，设法探出那两位友饶囚禁处。”

“皇帝也有至交好友吗？”沈如湄忍不住问，“友情与权力是不能兼容的吧？”

这个聪明剔透的女子，让易羽心中一痛。忽然有些不忍，该不该送她回狼窝？他当然知道兰韶云对她并不好，以前的太子妃兰澜最爱播弄是非，早就对他过这些家长里短。

“岂止友情，还有爱情。爱情与权力，也是很难兼容的啊。”易羽悲叹一声，清俊的脸上浮起凄凉的笑，“我也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总之朕尽力了。”

沈如湄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容颜绝世的男子，龙袍下纯白清逸的中单领缘，衬托得他的脸像水晶一般澄澈纯美。

再想到另一个男人阴森残酷的脸，沈如湄不禁痛苦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她清冷孤高的眼眸，率真大胆地盯着易羽，道：“回到兰韶云身边去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

“我要皇上宠幸我一次。”

再转过头来时，易羽的脸上带了宁静清湛的笑：“如湄，对不起，朕不能答应你。你可以拒绝为朕回到他身边去，这件事，你不用为朕办了。你的弟弟，我会设法召回京中，好生安置。”

沈如湄呆呆望着易羽，忽然泛开一脸凄婉的笑，有薄薄泪光浮现于明眸，却很快敛去，抹泪笑道：“真羞煞人了，居然被拒绝了！”

易羽也笑，“哪有，是朕惧内，不敢旁幸妃嫔。好了，你先回原来的居处，朕设法将你弄出宫去，嫁人还是独居，你自己选择。刚才那件事，当朕没过吧。”

然而沈如湄抹去眼泪，抬目盯住易羽，眼神变得坚冷：“不，皇上，我愿意为你做那件事！让我去做吧！”

“不，不必了。”他挥袖摆手，神。也很坚定，“你放心，你弟弟我会召回来的。”

“不，不是为我弟弟！”沈如湄坚决地，“皇上，求你让我去吧。”

易羽站起身来，拉起沈如湄，将她往外推：“行了，那事不提了。。晚了，回去吧。朕想皇后了，这里离昭阳宫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沈如湄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走出这处宫院，易羽本来坚持要送沈如湄回去，沈如湄却称自己识路能力极强，非常固执地拒绝了。

于是易羽独自一人，踏着月华，穿花度柳，走了不久，到达隐于曲沼深湾边的昭阳宫后苑东侧门。

他刚要从林木后面出来，就看见远远的数盏宫灯，如星子般摇摇晃晃地过来。

宫灯荡漾如水的光晕里，步态优雅地行走着他的后。

易羽微微惊异，这么晚了，舒雅从哪里回来？

惊异之后，他忽然想给皇后一个惊喜，于是悄然跟在队列后面。

在苑门处，舒雅停下，等待内侍开启苑门。易羽蹑手蹑脚靠近，舒雅后面的随从看见他了，他立刻对她们作了噤声的手势。

苑门开启的刹那，易羽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舒雅。舒雅今晚经那一吓，竟然下意识地惊呼道：“韶云！”

几乎就在一瞬间，抱住她的身躯僵硬了。而舒雅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兰韶云。她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不知所措地回身。

“皇上，你想吓死臣妾吗？”到底是舒雅，很快就镇定了，体内的血液重新通畅，她拿出平的威慑，反而用严厉的口。。质问易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么皇后为何会在这里？”易羽唇际含一抹冰凉的笑意。

“进了寝殿，臣妾再向你解释吧。”舒雅迎上易羽冷锐的目光，从容地回答。

瑶华殿。帝后二人摈开所有下人，拉合帷幔，紧闭殿门。易羽上坐于榻上，舒雅跪坐他下方。

“现在你可以了？”易羽稍稍控制了情绪，眼神依旧冰冷，语气倒还平稳。

舒雅从袖中摸出一张青纸，呈上。

易羽大感意外，好奇地接过，扫了一眼，“这跟朕的问题有何关系？”

“皇上不是问臣妾今晚作甚去了吗？”舒雅淡淡笑着，眼底有一缕恶毒缭绕而起，“臣妾今逼赫图作此承诺书去了，皇上不想知道臣妾用什么办法让赫图写下这个？”

易羽蹙眉，冷冷：“你应该知道朕此刻最想知道什么。”

“不。”舒雅扬眉而笑，烛光下，她的笑容邪媚冷艳，“这才是皇上最想知道的。皇上难道就不关心那些庶母如今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