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遥望峰顶的昊极,罔生,正阳三塔,塔身分别盘绕着青龙,白虎,玄武三圣兽的灵体虚影,每隔一个时辰,虚影便变换一次方位,将整个上清峰包裹在灵场之下,使其常年清气上涌,源源不断,是以但凡狩猎的魔物难以诛灭,便送往无极观道场,囚禁于琉璃鼎中,慢慢消化。
百年前,听雨阁有座名为伏魔的铁塔,羁押着数不清的北冥妖魔,塔顶轮转着上古仙器,罔极镜。此镜自日月星华中吸纳至纯清气,无论多么强大的妖魔在此镜之下皆功法全失,然而一场门派,罔极镜碎裂成片,铁塔内的妖魔尽数逃离,气势恢宏的亭台楼阁于业火中被焚毁殆尽,如今的听雨阁早已不复当年盛景!
在踏百十来级青石台阶,便是无极观高出云表,干云蔽日的磅礴山门,湛屿驻足在缓台上,任山峦间穿梭的微风,拂飞单薄的衣摆,他蓝衣素雅,眉目清浅,虽然眼中的孤寂稠化不开,但难掩周身潇洒致远之气。
来时的迫切,此刻皆化为踌躇,有多少渴望,就有多少胆怯,他立在这里走上去不敢,退回去不甘,狂乱的心跳在纠结的思绪中越发激烈,握着剑柄的手掌湿泞一片,滑腻腻的让他很是不舒服。
这时自山门之下,走出两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轻弟子,身背长剑臂挽拂尘,有说有笑的拾阶而下。许是湛屿的身姿太过高大,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这两名小道长先是瞧见了他,加快了步伐下到湛屿身前,出声询问这才唤醒了魂游太虚的自己。
“公子,缘何立在此处,不上去呢?”湛屿身着听雨阁弟子常服,因无极观云峥道长与沈阁主交好,是以无极观的门徒见到听雨阁弟子,具是客气友善,绝不过多盘问拜山细节。
湛屿行礼道:“听雨阁弟子湛屿,见过两位道长,湛屿此次前来,是为寻挚友,因为担忧他的伤情,所以前来探望!”
一位小道长,梨涡浅笑,晶亮的眸子,闪若琉璃,“湛公子是来寻西陵之一的江予辰喽!”说罢回眸与另一位小道长交流了一番神情,继续道:“不过你今日算是白跑一趟,江师兄不在观内,他跟云峥师叔一起北上燕丘了!”
湛屿顿时神情担忧,忙问道:“他身上有伤,这么快就到处走动了?”
闻言,两个小道长一起嗤笑,粉红桃颊越发红润,但那笑容似乎太过狎昵,裹挟着含羞带臊的不明情愫,“有云峥师叔在啊!江师兄那盈如素练的细腰,一把就裹走了嘛!”小道长边说边做了一个半抱的手势,痴痴半笑,话里有话。
湛屿面有暗黑,一丝鸩毒的苦涩从心间蔓延上嘴唇,刹那间击退了血色。小道长见他脸色难看,心底越发笑的猖狂,仿佛窥伺到世间最畅快的秘密,忍不住的兴奋,透过眼睛迸射出来。
“湛公子,要不随我二人进观中喝杯茶,歇歇脚吧,你来都来了,若不进去坐坐,等云峥师叔回来,该怪罪我们怠慢了!”
湛屿望着这两个年级尚小的道童,有种看着两只蝎子的悚然之感,有些话自童言无忌的年岁里说出来,简直比老夫子的谩骂还要狠厉,他似乎能想象得到,自己若真上去喝茶,估计予辰与云峥的香艳话本能编排出几十本来。
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湛屿行礼拜别道:“不了,既然他不在观中,湛屿这就回去了。有劳二位小道长了!”说完,自两道不怀好意的探究目光中,拾阶缓缓而下。
望着那峨冠玉颜,风骨挺拔的俊美少年,两个小道童半是艳羡半是揶揄的说道:“哎!西陵双雄,真是人间绝色啊!”边说边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可惜啊!一个沦为恩师玩物,一个暧昧不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乱啊!”
“切!你又从哪听的这不作数的香艳俗话?这湛屿可是个正人君子,你以为都跟云峥师叔似的,看见他江予辰就色令智昏啦!”
“你没看见我说云峥师叔抱江师兄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这要说他湛屿跟江予辰之间清清白白,我才不信!”
“得了吧你,人家那是接受不了!如果有一天你跟一个男人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让我知道了,我比他的脸色还难看呢!”
“滚”说完那道童打了个寒颤,怒骂道:“你才跟男人不清不楚呢!”
两个小道童于山门之前,就这不齿畸恋,你来我往吵的是不可开交,完全忘记了下山时师傅交代的待办事宜。
自上清峰下来,湛屿浑浑噩噩的晃荡到那家云间酒馆,此时唯有浓醇的烈酒方能浇息他心底燎原的妒火,这一路下来,他早已烧的筋骨剧痛,眼底干涩。那一句沦为恩师玩物的六个字,剐的他周身鲜血淋漓,他现在恨不得立马狂奔到云峥面前,将其一剑一剑的削成肉泥,让他再也玷污不了江予辰的名声。
烈酒入喉,尝在他的口中仿若白水,失去味觉的湛屿,越喝越是烦躁,奔涌的怒火无处发泄,积郁在心底,折磨的他几欲发疯。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呀?”
“你刚从娘胎里生出来啊!这么大的传闻你都没听说过啊!”
“你都不说是啥,我怎么知道我听没听过?”
那人桀桀一笑,不在拐外抹角,五指一挥,朗朗说道:“无极观,一对师徒的不伦之恋!”
仿佛闻到了什么惊天秘密,酒肆中饮酒的醉客,纷纷清明了脑袋,一个个竖起耳朵,比在茶馆听书还要来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