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道黑缝的时候,一双嗜血的红眸,像两盏硕大的琉璃灯,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那双眼先是阖目几许,复一睁开便探究而玩味的与下方一干众人对视着,互相瞪了片刻,那红眸慵懒的眨了眨眼皮,随即嘶吼一声,口中喷薄的浊息如飓风挟刀,刮的地上众人东倒西歪,身上霎时布满了细小清浅的伤口。
江予辰窝在靖无月的怀里不太好受,他的头颅猛低下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可身边这个手黑心毒的男人,偏偏不如他所愿,抓着他的脖颈,迫使他抬头,不知是被抓疼了还是心死如灰,躯体的眼泪如开了闸的堤坝,止也止不住。
朦胧间那缝隙里猛然跃出一只身披破败铁甲,双头狼身的怪异动物来,巨大的身躯降落在地面上,顿时砸毁了四五张桌子,青石铺就的路面生生被其砸出一个龟裂的圆坑,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门阀子弟,被这昂首站立的怪物抓住纷纷咬断了脖子,当场热血喷洒,呜呼殒命!
人群登时炸开了锅,屁滚尿流作鸟兽散,可缝隙里越来越多的红瞳层层叠叠,争先恐后的向凡间迸发,你踩着我,我踏着你的跌落下来,见人就抓,张嘴便咬,就算不吃也要把人撕的四分五裂,胡乱丢弃在脑后,继续去抓寻下一个目标。
整座庄严肃穆的白石塔林,霎时沦为血池炼狱,靖无月自尸山血海之上,笑如鬼魅,一只手扶住江予辰的后脖颈,将他的脑袋连着身躯一并压下,对着眼前漫天的修罗场,双双行礼,“一拜天地!”靖无月的嗓音阴厉如丧钟,每一个字都带着汲取生命的繁咒,让人心生濒死的恐惧。
“二拜祖师!”二人转过身子,对着眼前开派祖师羽化的石塔行礼,江予辰依旧被他牵制着,尽管心底早已反抗了无数次。
拜完了师祖,江予辰被迫的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伫立着,靖无月骤然凑上前来,爱怜的抵着江予辰的额头,盈盈而笑,目光深情款款。
他的笑初始如阳春白雪,逐渐如盛夏骄阳,最后如厉鬼阴邪,唇齿开合间,狂狷的残笑仿佛枯骨生就得繁花,美中透着阴森的死亡。
他满意的抬起额头,来不及欣赏江予辰面上的任何表情,便高声喊道:“夫妻对拜!”随着中气十足的狂喜,无数妖兽引颈高昂,震荡的浊气漾起一圈冲击灵波,将近前的几座石塔轰若齑粉。
在这声声响彻云天的咆哮中,靖无月扣着江予辰的脖子,二人躬身对拜,一场奢靡宏大的婚礼,在无数尸骸与血雨的见证下,昭告天地,他江予辰终于完完全全成了他靖无月的人,就算是死,在九幽的前尘簿上,他也是他的妻!
躲在躯壳里的江予辰,此刻面如死灰,他的魂灵与躯体终于做到了感同身受,步调一致。他的脑中一直回绕着那句,字字诛心的话语,“他湛屿的血应该早已干透了,我是不会让他活在这个世上的,你就死了心好好跟我过吧!”
江予辰只要一想到湛屿死了,他就心痛到无以复加,身体瞬间凉如寒冰,连清浅的呼吸也一并失去了,他有些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整个人似雨打浮萍,什么也抓不住,勉强抬起泪眼,他的嗓中早已鲜血迸裂,嘶哑中透着心死,“靖无月!我恨你!”
他的身体倏尔灵光流转,强大的清气灵波冲击着眉心隐没的符咒,他的眼神寒似冰雪,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靖无月被他盯的有些后怕,他从未在这心怀若谷,和颜悦色的师兄脸上,看到过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表情。
他的眼中亦是凄怆,他不要他这样看着自己,他不要他恨自己,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不想从他的身边离开,既然整个修真界都要把他们分开,那他便碾碎这一切,在他靖无月的心里,不管是神,人,魔,哪怕是创世主神,只要阻止自己和师兄在一起,他上天入地也要将他们尽数屠灭!
它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师兄苍白的侧脸,却顿觉腹部一凉,缓缓的低下头,一柄匕首尽数没入了小腹间,握着那匕首的珏白手指,用力到骨节发青,隐藏在皮肤之下的淡青色血脉,清晰可见。那双好看的手此时剧烈的颤抖着,锋利的刀刃在皮肉间微微摩擦,寒凉伴着疼痛自小腹蔓延至心底,将那颗赤城火热,爱意满澎的心脏,瞬间冰封,只需轻轻一触,便可碎裂成千片万片!
他没有理会那没入身体的匕首,而是满不在乎的,笑着问道:“他湛屿,在你心里的位置就如此之重吗?”笑着笑着,他眸中含泪,发狂般一把扯开自己的喜服,露出胸口狰狞斑驳的伤疤,指着心口处最深的那道剑痕,轻轻说道:“你跟湛屿从小一起长大,不会不认识这剑疤吧?我告诉你,这不是大围剿的时候他刺的,而是我修习九耀剑诀走火入魔时他赏我的!当年是他将禁术替换了剑诀给我修炼,是他满口谎言污蔑我心术不正,为祸苍生!”
“我跪在地上,带着要我半条命的剑伤,百口莫辩,你们一个一个就因他湛屿修为最高,为人坦荡,就任凭他信口雌黄,对我妄加置评。只因我出身乞儿,半路进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必须任由你们欺辱践踏吗?”靖无月越说越激动,面容因过往极度的悲愤交加,狰狞扭曲。
“如今,为了这么一个道貌岸然,本该千刀万剐的渣滓,你与我拔刀相向!”靖无月仰天长叹,腮边滚落一滴清泪,再对上江予辰的目光时依如初见之时的阴鸷邪魅,“他死在我手上,是天道轮回,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