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屿深情款款的眼眸中,滚动着晦涩隐痛的泪水,它们噙在深邃的眼眶中,随着情感的宣泄摇摇欲坠。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江予辰的手指,用颤抖的嗓音继续说道:“我不该对你生出这等绮念,可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我好怕掩藏不住的情感会被你发觉,你会厌恶,会恼怒,会离开我。”
泪珠终是伴着无尽的后怕而挣脱了束缚,争先恐后的滚落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斑驳的桌面上,一滴复一滴的慢慢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洼,湛屿就这样无声的流着泪,俊美的面容笼罩着怎么也化不开的愁容与辛酸,他微微攥紧了那珏白的手指,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埋首哭泣,隐忍压抑到肩膀微微的抽动着,像一只囚笼里拔了利齿的孤独困兽,失了嘶吼宣泄的勇气,只能在这清辉如镜的夜晚独舔心伤。
此时此刻,湛屿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战战兢兢的诉出了情感,又怕被嫌恶鄙弃,他那懵懂而羞耻与人的深情,像一副无比沉重的枷锁,时刻禁锢着他的自由,使他面对江予辰的每一刻都是细心掩藏,万分谨慎的,对他的喜欢爱慕永远隔绝在一层叫做友情的薄膜里,汹涌着,沉积着,慢慢吞没了脚面与膝盖,腰腹至脖颈,在痛苦与往复中,压迫到快要窒息而亡!
江予辰睁着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注视着墙角那株开的正好的昙花,幽碧般清雅的白色花瓣,微微的舒展开来,露出里面微黄的嫩蕊。
顺着湛屿紧握的手掌,传递过来的悲伤与无奈,如根根细小毛躁的蔷薇藤,顺着指端缠绕进了心脏,随着他每一次啜泣的抽动,而越箍越紧,直至最后刺碎那层坚如磐石的外壳,裸露出里面鲜红脆弱的脉络来。
今晚的醉云间,只蒙住他的眼,却没能关上他的耳朵,湛屿所说的每一个字,江予辰都听的清清明明,带来的撼动瞬间击碎了眼前沉闷的幕布,那些残存的酒意尽数随着湛屿深情的告白,化为了背后涔涔而下的冷汗。
初听那句我喜欢你,江予辰是恶寒而排斥的,但随着湛屿掩藏在回忆里的隐痛,他的心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随之而来的是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抽疼,他不想湛屿哭,不想听他发出困兽般无助而绝望的悲鸣,他想要抚平他的惶惶不安,茫然无措,让他回归到那个洒脱恣意,鲜衣怒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翩翩少年。
昙花在江予辰的注视下,悄悄的开静静的谢,将自己一瞬即逝的美丽绽放到极致。
触绪还伤了许久,静默的湛屿缓缓的抬起了红肿的双眸,皎皎银辉下那眼底猩红一片,面容不再是戚哀幽怨,而是阴鸷奸佞的狞笑,他惬意的执起江予辰的手指放在鼻下轻嗅,一脸陶醉的说道:“真是让人怀念啊!”那手指珏白湿润,干净平滑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像一粒粒小小的贝壳,湛屿嗅了良久,心满意足的将其放在唇下吻了又吻,并狎昵的伸出舌尖细细的舔舐起来。
江予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弄到反胃,他霍然坐起,抽手给了湛屿一巴掌,清脆的掌掴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震的耳鼓发痒心脏发颤。“湛屿,你又抽什么风!”江予辰将沾染口水的手指紧握成拳,含情的凤尾此刻薄怒一片。
湛屿被打偏的脑袋,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般的刺痛,抬手揉了揉几乎脱臼的下颚骨,他发出夜枭一般阴寒的冷笑,转过头来盯着江予辰,恶狠狠道:“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湛屿的双眸由鲜红顷刻间转变成了暗红,仿佛两潭浓稠的血液混合着燃烧的岩浆,向外奔涌着滔天的怒气。
对上这双红瞳,江予辰浑身上下爆发出阵阵排山倒海般阴森恐怖的寒意,他仿佛瞬间被丢进了丛极之北的冰渊,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冒着袅袅寒气,“你到底是谁?”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绵密惧怕,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颤。
“我是谁?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是你背后胆小如鼠的倾慕者!”说道倾慕者三个字,湛屿的表情稍稍缓和,望着江予辰的眼神也不在是过分凛冽的,而是掺杂了几缕款款的柔情。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何方邪物,为何要附身在湛屿身上?”江予辰快速咬破指尖,转瞬以于凌空之中画出驱魔符,滚热的鲜血混合着灵力顷刻间向着湛屿的面门打来。
二人之间距离亲近,想要躲避这记符咒怕是很难,若被这符咒打上身,不管任何凶狠的邪祟都会被打的魂飞魄散。而此刻的湛屿却端坐不动,任由那闪着红光的血咒打在脸上,尽数化为血雾融进了肌肤之中。
“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使出来吧!”说完湛屿大敞着怀抱,露出大半个白皙如玉的胸膛,甜腻腻的笑道:“我全受着!”那笑容就像面对无理取闹,撒娇耍赖的恋人,宠溺到任你宰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江予辰大为震惊,随即再画出一记束缚咒打了过去,结果依然被他体内强悍的灵力轻易化去。
望着那符咒化作一缕缕白烟消散在空气中,湛屿好整以暇的理了理垂下的头发,微笑道:“没用的,你就是再画一千道符,也伤不了我分毫的!”说完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江予辰面前,继续道:“不如,我们玩点别的!”滚烫的大手顺势摸上了江予辰惨白如纸的脸颊,无不狎昵的捏了一下。
江予辰瞬间被气的眼冒青烟,抬手就是一拳,但湛屿身灵如燕,轻松避过,江予辰一击不成第二拳紧接着落下,湛屿依旧面不改色含笑着轻松躲避。二人你来我躲间,在内堂打作一团,江予辰招招狠厉,湛屿则身如无骨灵蛇,实在躲避不过便抬手格挡一下。
不多时,江予辰微有气喘,挥拳抬腿的动作也迟疑混沌起来,湛屿眉眼邪魅,随即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不是正面摸一下脸颊,就是转身掐一下腰线,更过分的是用劲腰去频频擦撞江予辰的身体,这等轻佻放荡的举止,如流氓地痞调戏妇女一般,对江予辰而言真是恶心到了极点,他凛冽的凤目满是波涛汹涌的怒火,挥起的拳头带着刚劲威猛的灵力,一道灵流如百斤重锤呼啸而来,擦着湛屿的鼻峰侃侃而过。
见江予辰发了很招,湛屿收起轻浮玩弄的态度,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招之中,他一正经起来,江予辰完全落在了下风,从开始的进攻到现在手忙脚乱的防守,湛屿迅疾如电的掌风,让他越来越难以招架,熟悉的身体与灵力却打出了完全不同的招式,几回合就将他逼进了角落,背部结实的抵在温凉的墙壁之上,动弹不得。
湛屿以胜利者的姿态,嬉笑道:“你怎么这般学艺不精,不出五招就打得你这般狼狈不堪!”
江予辰瞬间气结,恼怒的偏过头去,再不看湛屿那张欠揍的流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