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屿不明白怎么一觉睡起来,江予辰对自己的态度就这番小心谨慎避如蛇蝎,他有些失落的转过身去,拿起一根树枝拢了拢火堆,不再说话。
江予辰蜷缩在湛屿三尺开外的地方,忐忑不安的盯着他好看的侧颜,虽然他的大半张脸都掩映在火光里,看不清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江予辰知道自己的反应一定让湛屿深深受伤,遂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被噩梦湮住了,暂时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让我清醒一会,就好了!”
湛屿闻言偏过头去,抬手揉了揉鼻子,闷闷的点头答道:“嗯!”
湛屿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半边脸颊,他斜背着江予辰而坐,手中干枝的一头杵在火焰上方,燃出一截红彤彤的木炭。湛予涩痛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跃动的火焰微微发愣,烈火的炙热烘的他整个人面颊发红,周身暖洋洋的,可骨子里的灵魂却仿佛罩在了极寒的结界中,纵使结界外暖如盛夏,内里依旧数九寒冬,这种从骨髓里往外发散的寒冷,无论多少个火堆都烘不暖的
两人各怀心事的枯坐到火焰熄灭,一堆火红的木炭冒着袅袅的白烟,争取在化为灰烬的最后一刻,极力奉献出最后的光和热,湛屿丢掉了手中那短短一节的枯枝,缓缓对江予辰说道“尚兰卿与岳姑娘死了“
埋首在双膝之间的江予辰,木然的动了一下,好半响才抬起头,沙哑的说道“死了?“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施暴的恶魔与一个救命的恩人,怎会同时出现在一起,而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还是一个让人心生畏惧谈之色变的死字
那堆红炭终是释放尽了自己的光和热,不甘心的化了灰,一缕孱弱的青烟瞬间就被浓郁的黑暗吞噬。
“是,死了,我在通缉布告上看到的,杀人凶手是你和我“
江予辰蓦的冷笑出声,身子卸力的向后面潮湿粗粝的岩石上一靠,砸出沉闷而隐痛的声响。
湛屿闻声,自掌中缓缓燃起一簇灵焰,借着幽散的清冷白光,转头望向倚在岩石上,笑的既无奈又悲伤的江予辰,他的笑容本就勾魂摄魄,此时褪尽了平日里的温柔和煦,面容美艳且冷漠,含情的凤尾淬着细碎的冰凌,里面裹着逼迫到极致的痛与恨
湛屿静静的注视着,看着他偏过头去,默不作声,半响才冷冷回了一句,“我想睡了“
垂下眼睑,熄灭了掌中的灵火,湛屿卧在那温热的灰烬旁,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抚在胸口,竖着耳朵聆听着江予辰的动作,可他却仿若瞬间石化了般,久久不曾发出一丝声响,似乎连挪动一下身子都不曾做过,仰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予辰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岳从晗那张哭泣到苍白的小脸,朦胧泪眼与自己遥遥对视,带着无尽的伤痛与不舍,这双泪眼如一柄烧红的刀子,深深的插进心脏,烫得他心口绞紧,眼底汹涌
好看的凤尾此时薄红一片,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顺着脸颊滑落,砸进身下冰冷的土壤之中酸涩的一块牢牢的堵住咽喉,塞的呼吸时断时续,一声微弱的啜泣破碎在喉咙口,他抬手掩住双眸,细细碎碎的呜咽着,肩膀因过度的隐忍而颤栗着
此时此刻,纵然有再多的懊悔与歉疚,也无法说出口,唯有尽情挥洒的泪水,为这无辜丧命的少女践行,他不知自己能否有来世,能否在下一世还清今世所欠的情债命债,岳从晗虽非自己亲手所杀,却因救自己于危难而暴露,给了躲藏在角落磨刀多日的凶手机会,若不是为了自己,她一定还禁足在守卫森严的国师府,煎熬焦躁的活着,而不会是冰冷的尸体一具,再不会哭再不会笑
江虚辰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唾弃过自己,身不由己便随波逐流,明明不愿却强迫自己去接受去做,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若心有良知,悬崖勒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幅局面?说到底他也是个心狠手毒的肮脏之辈,与云峥尚兰卿等人别无二致他二人对自己的恶毒是裸明晃晃的,而自己却在恶毒的表面包裹上一层甜蜜的外衣,散发着香甜的芬芳,让受虐之人欣然接受并甘之如饴,直至丢掉性命
江予辰啜泣中带着森冷的苦笑,他咬住灰白的下唇,用近乎自虐的力道咬的发青发紫,他终是活成了第二个云峥,在那痛苦扭曲的岁月里,本心早已泯灭,沦为一具阴暗冷血的行尸走肉
湛屿睁着清明的眼睛,像个暗中窥伺的猎手,用心感受着猎物的脆弱与无助,第一次听到江予辰哭,哪怕几不可闻,却早已渲染的自己感同身受,那无尽的悲伤汹涌如潮,来回冲上心灵的彼岸,带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酸楚,他多想将他搂在怀中出言宽慰,却只能蜷缩在地上佯装熟睡,所有的话语此刻都显的那么的苍白无力,唯有寂静的空间才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他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做个安静的透明,明日起来再装作一切不知,继续没心没肺
黑夜总是孤寂而漫长的,再多的哀伤都会归于沉寂,再慢慢消湮,只留一点涩涩的回味萦绕在心间,不甘心的提醒着你
深沉的疲累与困意袭来,江予辰靠着岩壁浅浅的睡了过去,湛屿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也缓缓的阖上了双眼
江予辰醒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暴雨,遮天蔽日的铅云浓厚翻滚,裹挟着振聋发聩的雷电,劈的苍穹银白闪闪,狂风卷着细小的雨丝刮进洞中,浇的洞口的石壁与土地湿漉漉的一片,湿土碎石的涩味混着暴雨的冰凉,吹的江予辰下意识缩紧了肩膀,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袍
湛屿是生生被冻醒的,他揉着脑袋坐起身来,迷蒙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瞅着洞外的雨幕发呆,许久才喃喃道“下雨了?“
江予辰没有看他,依旧将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脸色几乎透明般的白,仿佛轻轻一触,就会触出蛛网般的碎纹。
不闻回答,湛屿木然的看向江予辰,只见他再次精神萎靡,随时随地都会昏迷一样的飘摇着。
顿时脑袋清明了许多,湛屿跪行到江予辰的面前,抬起手背探摸他的额头,顿觉热度烫的惊人,那游离的双眼布满血丝,呼出的热气似乎要灼伤自己的皮肤,湛屿赶忙从衣袖中掏出几只药瓶,依次倒了几粒药丸出来,细心的喂他服下
湛屿燥热的男性气息,像一捧燃烧的烈焰,深深的吸引住了颤栗的江予辰,他茫然的盯着湛屿起伏的胸口,踌躇片刻后哆哆嗦嗦的伸出双臂,环住了眼前那精壮的腰肢,温热顺着双臂导进胸口,减缓了寒冷的侵袭,心满意足的将脸埋进了结实的胸膛里,舒服的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湛屿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的不知所措,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来回的抚摸,这无形的挑逗像一条滑腻瘆人的蛇,顺着大腿攀爬上了脑袋,蓦的一下攥的他身子发紧头皮发麻,情绪不合时宜的亢奋了起来
湛屿羞的脸红耳赤,一双大手抱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举在江予辰的臂膀两侧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的江予辰烧的糊里糊涂,本能的想要更多的温暖,他极力的想往湛屿怀中更深处的地方挤,上半身牢牢的贴着那火热的身躯,腰腹紧贴着湛屿矫健结实的腹肌
隐忍的快哭了的湛屿,哪里受过这等温香软玉再怀,撩拨到失控的时候,除了上次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他还从来没这样崩溃过,恨不得现在就掉下来一块岩石砸晕自己可好
怀中乱蹭的江予辰突然嘤咛的呻,吟了一声,那苏掉人骸骨的音色,像一瓢热油泼进了火堆,顿时火焰冲天,热浪千里,烧的湛屿整个人躯体加灵魂都消失不见了
玩火玩的忘乎所以的江予辰,全然没有了以往的禁欲清冷,几番如水的亲昵下来,湛屿彻底承受不住,红着眼猛地推开了江予辰,快速的脱下身上的外袍,兜头照脸的糊在了他的身上,嘶哑的吼道“自己披上“说完爬起来跑到了暴雨缭绕的洞口,扶着石壁冷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