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间霎时安静,湛屿保持着推人的姿势,整个身躯因极度的愤恨而变的僵直。
滑入水底的江予辰终于被冷水彻底的激醒,他猛然冲出水面,污浊的脏水扬溅的到处都是,包着纱布的双手抓着水缸的边缘,使整个上半身俯趴在边沿上,抵着腹部大力的咳嗽着。嘴里恶心的味道勾的他胃部痉挛,又是咳又是干呕弄的他眼泪直流。
然而湛屿正在气头上,他不认为这是被水呛了所导致的,他只会认为是江予辰嫌弃他的触碰而做出的过激反应,仇恨的怒火顷刻燎原,湛屿周身暴起海啸般撕天裂地的力量,他一把揪住江予辰的头发将他提到了自己面前,伸出钩爪锯牙的大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咽喉。
江予辰瞬间被夺走了呼吸,湿漉漉的双手抓着湛屿青筋虬结的手背,他被这要人命的狠厉惊的不知所措,他不知为何湛屿会突然对自己狠下杀手,奋力的转过眼珠,泪水模糊的双眼许久才清明如初。
昏暗之中,只见湛屿满脸哀伤,眼中的血泪大颗大颗的滚落,顺着刀削斧劈般完美的下颚滴落进身下浑浊的污水里。他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愤恨,那样的舍不得,无数的情绪如潮汐般排山倒海而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淹没吞噬了自己,他想就此掐死江予辰,也想掐死他自己。
望着江予辰惨白执拗的脸,他终是无助的松开了手,卸力的倚靠在边沿掩手哭泣。
江予辰得了松懈,身躯重重的俯趴在水缸的边沿上,他的喉咙被湛屿掐的剧痛难当,满口的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下,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痛到难忍。
江予辰彻底撑不住了,尽管他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出口,但他现在只想跌进无边的黑暗里好好的睡上一觉。奋力的抬起一只手,不等它触碰到湛屿的衣袖,便重重滑落下来砸在了清脆的缸壁上,皮肉撞击的声响沉沉的回荡在空寂的小巷深处。
再一次跌进梦里,江予辰站在了烟波浩渺的九万重白玉台阶之前。阶梯高耸入云,遥远的尽头是苍茫圣洁的玉山神殿,高雅神秘,穹隆九万里。
整座神殿以无暇白玉建造,黄金为轩窗,庄严肃穆的大殿之门森严阖闭,透着一股千年万年不化的冰雪孤寂。
江予辰抬脚踏上了那九万重的玉阶,顺着烟雾缭绕的清气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沿途生长在虚空之中的莲花,朵朵晶莹如冰,就连叶子也是清澈透明的琉璃色,阵阵莲花独有的暗香萦绕在四周,惹的江予辰身心舒畅,身体轻盈的仿若一只翠鸟,只要展开翅膀就能飞向浩瀚无垠的天空。
越是接近神殿,虚空中栽种的冰莲越是繁盛,莲花的幽香也越是浓郁。近前的神殿洁白高雅的让人心生敬畏,江予辰有种进了三十三重天,面见诸天神佛的崇高敬畏。
伸手推开那沉重肃穆的殿门,大门缓缓向左右退去,映入眼帘的是玉座之上那高若丈许的玉像。
玉像白袍翻飞,右手执剑左手托着一颗包裹着七彩冰莲的硕大琉璃珠,那珠中的七色冰莲,自光罩中悠悠旋转,流光华彩夺人摄目。
江予辰的眼眸微微上仰,登时睁大了眼睛惊立在地,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那玉像长发垂顺,发顶梳简髻插玉簪,一张雌雄莫辩颠倒众生的脸,清冷绝世,它凤眸凛冽,吊尾含情,两道雾眉如淡山秋水,鼻梁英挺窄细,薄唇微呡,庄严中透着和蔼,凌冽中带着深情,好一副侠骨柔肠的仙人之姿,平白让人忍不住的喜爱接近。
可这仿若照镜子一般的对视,惊的江予辰不知所措,任谁在一座庄严肃穆的神殿里见到自己的雕像,都会如他这般震惊,疑惑,不可思议吧!
就在江予辰对着玉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颗七彩冰莲的琉璃珠突然爆发出极光般绚彩斑斓的强光,照耀的整座神殿霎时霞光万丈,强光透过金色镂空的悬窗直射九霄云天,引来无数凤鸟锵锵,凤鸟展开金色的羽翼翱翔在金顶之上,华丽的尾羽映着绚烂的明光拖出一道道堪比虹桥般绚丽迷幻的色泽,一时间肃穆的神殿变的柔和旖旎起来。
江予辰在这梦幻般涌动的光泽里,看到那尊玉像缓缓的挪动了起来,它迈开修长的玉腿,施施然的走下了玉台,面无表情的高举手中的长剑,向着江予辰震惊的面门赫然刺来。他本想拔脚狂奔,奈何足下生根,只能立在原地老老实实的看着那重如千金的长剑,向着自己眉心间狠厉刺下。
就在那长剑还有一寸刺进的时候,江与辰猛的睁开了双眼,头顶上方是湛屿那张关切探究的俊颜。江予辰顷刻间瞳孔骤缩,抬手就是十成力的一拳,重重的挥在了湛屿的脸上,打的他整个人斜斜的扑倒在地,差点扑进燃烧的火堆之中。
这一拳打的江予辰腕骨要碎,湛屿下巴脱臼,打完人的江予辰脱力的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但凤眸仍戒备的盯着湛屿看,生怕他暴起还手。
湛屿疼的脑袋发空,趴在地上缓和了许久,才掰正自己的下颌骨,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干什么一睡醒就打我!”边说边疼的嘶嘶抽气,扶着下巴可怜兮兮的。
江予辰被问的无名火起,没好气的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之前在水里你为什么要掐死我?”
听到这句话,湛屿猛的从地上爬起,江予辰见他起来,一个麻利的从地上弹起,拄着身子向后猛退,跟湛屿保持着距离,“你要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江予辰是真的怕了,那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现在还缠绕在脖颈之上,时刻提醒着他湛屿有多么的暴虐残忍。
湛屿似乎全然不记得这一段了,努力的思索了良久,茫然的说道:“我没有掐过你啊!禁军走了以后,你就晕了,我背着你好不容易才混出了城外,找到这个山洞让你躺下休息,你莫不是做噩梦,梦到我掐你了吧!”
看湛屿的神情全然不像是刻意撇清的狡辩,到真是没有做过的不知情,但自己清清楚楚的看到湛屿流着血泪死命的掐着自己,用力到差点捏断了他的颈骨。
江予辰一边抬手抚摸着脖子,一边疑惑的对着湛屿上下打量了一番,此时的湛屿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眸光清澈,性情平和,似乎上次那个阴鸷邪戾的湛屿到像是被邪祟附体,前后反差之大分明就是两个灵魂。
想到这里江予辰更加不安了,眼下没有法器再手,如何才能收服这暴虐的厉鬼邪祟呢?要是让它继续蛰伏祸害湛屿,保不齐哪天自己在睡梦之中就被活活掐死了!
湛屿见江予辰又是惊骇莫名,又是恍然如悟,又是愁容满面的,一张脸跟变戏法似的表情换来换去,“你在那想什么呢?”
江予辰强行让自己心静,平淡的说道:“没事,也许真是我做噩梦了吧!”
湛屿揉着下巴,委委屈屈的抱怨道:“你他娘下死手啊!我第一次被人打掉下巴,快疼死我了!”说完凑过来仰着下巴给江予辰看。
江予辰仍是下意识的向后挪动了几下,又顿觉这反应实在太过了,尴尬的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