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屿捂着口鼻往门内张望,不见一人,浓郁的腥味从园中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顶人一个跟头。
这花园的后门无一人看守,却这番毫无顾忌的大敞大开,再加上那诡异的腥气,着实诡异万分。
待二人踌躇不前,暗自思量时,身后追赶的云莱门人已从拐角跃出,两方目光相对霎时一愣,饶是湛屿反应灵敏,拉起江予辰撒腿就跑,身后一干众人喊打喊杀的追了上来。
湛屿扯着江予辰的袖子左拐右拐,见小巷就钻遇廊桥就绕,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那处外墙边。
湛屿刹住了脚步狐疑道:“怎么跑回来了!”不等他再说一句身后那队人马已然奔离了三丈处,湛屿连忙继续拉着江予辰狂奔,这次他换了相反的方向奔跑,结果饶了一圈再次回到了原点。
湛屿认命的立在原地,等着在打上一场,可这次云莱门的人却没有再追上来,身后静悄悄,空荡荡的,除了暖风呜咽,万籁寂静,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与江予辰两个人。
湛屿松开江予辰的衣袖,惴惴不安的将手放在了瀚雪的剑柄之上,江予辰袖中微动,一张驱灵符以夹在二指之间。
此时平地乍然起雾,由薄渐浓,转瞬之间湛屿连身边的江予辰都看不真切了,只有一抹模糊的身影于云雾之间若隐若现,湛屿往那身影处靠了靠,说道:“予辰,你离我近点,我看不清你了。”
那人影不为所动,这时周遭的空气顿时阴冷无比,仿佛寒冬腊月置身冰湖,还是没裹衣服的那种,刺骨的寒凉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体内,血液都冻得凝固了。
湛屿呵出的气都是白色的,眉毛凝结上一层雪白寒霜,耸着肩膀牙齿打颤,身骨抖作一团。
湛屿心道:真是好命,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架势肯定不是什么可爱的主。
遂走了几步向那人影艰难的又靠近了点距离,哆哆嗦嗦的说道:“予辰,你说句话啊!”迷雾之中的人影微微一动,似是转了个身面向了湛屿,湛屿还想再说点什么,一道劲风刮散了面前的雾气,带着熏人的腥气吹向了自己。
湛屿心道不妙,一个后空翻撤出了原先的位置,瀚雪剑铮然出鞘,簌簌落雪之感萦绕周围。只见原来站立的位置处一只漆黑的手臂一闪而过,那手臂黑如焦炭,手骨颀长非人所有。
湛屿忽又一动,一个闪身掠过,那只漆黑的手臂又从后方只取湛屿背心,好在湛屿五感敏锐,动如脱兔,身体总是比思想行动的要快。
闪来闪去,那手臂的主人似是大了火气,一阵怒吼震彻云霄,啸的湛屿耳膜欲穿,胸腔热血沸腾,一股铁锈味充斥在口中。
四周浓雾翻涌更甚,湛屿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看不真切了,这时身后一阵衣摆的窸窣之声,一张符箓亮着红光自耳后飞至前方,消失了。
湛屿还不等出声询问,肩膀就被抓住,感知到江予辰的灵元波动,湛屿安了心,江予辰靠在自己的背后开口道:“可有受伤?”
湛屿道:“没有,你呢?”
江予辰两指间夹着一张灵符用灵力点燃,微暖的灵光熊熊燃烧,道:“我也没有。”
二人背靠着背警惕的环伺四周,而那黑色的手臂却不在出现了。四周腥气浓重,这气味着实让人恶心的紧,湛屿忍不住低头干呕起来,江予辰亦是眉头紧皱,亦是忍的一脸惨白。
湛屿呕出几口胃水,擦着嘴角说道:“这是什么玩意!是妖是魔还是鬼啊?这一身怪味熏都能把人熏死了。”江予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回答。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耳边,湛屿二人具是一脸警觉。两人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着头心领神会。
江予辰执着燃烧的灵符循声而走,湛屿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不等二人靠近,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的扑向了江予辰,江予辰伸手将扶,身后的湛屿则挑出剑锋突指,差点没刺进那人的喉咙里去。
江予辰眼疾手快指尖爆灵弹开了瀚雪,湛屿目露微诧,借着符咒的灵光这才发现此非魔物乃是一个鲜血淋淋的大活人。
此人面目之上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左半边脸一道深沟翻着雪白的皮肉,眼眶里的眼球也不翼而飞,脖颈处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的伤口,仿佛被巨兽的利爪抓挠,血肉模糊间冒着丝丝的黑色浊气。腥味混合着血液的粘腻,刺激着湛屿的鼻腔,饶是再镇定也是绷不住,低下头狂呕起来。
江予辰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比湛屿能忍的多,蹲下身子摸上了那血人的脉门,毫无波动,竟已经死透。
江予辰道:“他死了。”
湛屿呕了半天将苦胆水都呕了出来,鼻涕与眼泪齐流,抽噎道:“哦。”湛屿实在是没有心情替这个亡者悲伤,他以呕的胃抽痛不止,四肢发虚。
江予辰的指尖擦过那些狰狞的伤口,血肉中残留的浊气追逐着他白皙的指尖,像一群调皮的孩子找到了乐趣,争先恐后的聚集成一团,顺着指尖钻进了江予辰的身体里。
将那些浊气尽数吸进了体内,江予辰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拍了拍湛屿的脊背,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吐不出来就不要勉强!”
湛屿不由得想笑,这哪里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想吐啊,可是控制不住自己啊!湛屿狼狈的擦着嘴角,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晕头转向的。
江予辰继续往前走去,灵符一闪身影便被浓雾吞没,湛屿赶忙跟上。二人走走停停试探着走到那扇洞开的门前,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由远及近,粗重的呼吸声杂乱无章,湛屿抬剑戒备,双眼爆睁,死死的盯着那白茫茫的门口。
那白雾之中人影晃动,云雾缥缈间逐渐清晰,只见一满脸惊慌骇到面目狰狞的男人从门内狂奔了出来,那人一见湛屿直指的长剑,吓了一跳,双手横在胸前乱舞,一蹦三尺高的避过瀚雪锋芒,躲在了江予辰的身后,结结巴巴道:“二位少侠救命!”
还不等江予辰细细询问,那闪至身后的男人竟一掌将他打进了门内,随后撒腿跑进了浓雾中,消失了身影。
湛屿慌乱之间只撕下了江予辰的一片衣摆,掌中的灰色薄纱柔软细腻,就如那主人的性子一般。
湛屿几步奔进门内大声喊道:“予辰!江予辰!”
“别!”然而只有这微弱的一个字从深处徐徐飘来,江予辰便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