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菱学习箭术多年,今天却是第一次射死人。
她看着颓然倒地的张伯英,心里泛起既恐惧又畅快的感觉。方才她目睹张伯英逼问白沁,几次想要发箭,手却一直在发抖。直到梅夫人惨死,风夜菱就像突然变了个人,她的双手似乎自己就找准了角度,射出一支流星般的箭矢,为梅夫人报了仇。
从今以后,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掌控。
风夜菱冷眼看着因主帅阵亡而乱作一团的敌营,心中无喜无悲,或许若干年后她再想起今日这一箭,会发现或许正是她的这一箭,改变了大明王朝未来近百年的命数。
“在这呢!在这呢!”两名最先发现风夜菱的士兵呼喊着爬上哨楼,抽出腰刀往风夜菱身上砍去。
风夜菱挥弓去扫,长弓被士兵的腰刀劈作两截。
士兵挥刀再砍,风夜菱情急之下拉过立在一旁被点了穴道的哨兵,腰刀砍在哨兵身上,鲜血飞溅。
风夜菱几乎尖叫出来,伏在地上不知该如何突围。
另一名士兵的腰刀砍了下来,直取风夜菱的后颈。
面临生死关头的风夜菱一扬手,死死捉住那士兵的手腕,然后猛力一掀,竟把那士兵掀翻出去。那士兵踉跄了几步站立不稳,竟从高高的哨楼上跌下,当场惨死。
这时更多的士兵发现了风夜菱,一窝蜂地往哨楼上爬。
蓝桥亦在此时拍马赶到。他大喝一声,从马背上冲天而起,只在哨楼的支架上轻轻搭了两下手,就如苍鹰一般飞上了哨楼:“大小姐勿惊,乔楮在此。”
他抽出风夜菱赠他的宝剑“夜空”,一招霞满东方,在风夜菱身前抱起一个令人感到刺眼的光球。在哨楼上狭小的空间内,他这一招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敌方士兵不是被他扫下哨楼,就是中剑倒地,一时间但听的惨呼连连,光球消失后竟无一人能再站起。
“没事了,没事的。”蓝桥轻轻抚摸风夜菱的头,风夜菱那伪饰的坚强立时被他击得粉碎。她悲呼一声,一下扑进蓝桥的怀里,滚烫的泪水泉涌而出。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蓝桥一把抱起风夜菱的身子,风夜菱娇躯轻颤却没有反抗,只把头埋在蓝桥怀里任由他抱着,幽幽地道:“无论你带我去哪,我都跟你去。”
“带你去哪?我带你回家啊,我的大小姐。”蓝桥洒然一笑,抱着风夜菱飘然而下,从容落回马背。
“好轻功!”许杨与云河齐爆了声彩,只有风月明似是丝毫不赶到意外。他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带领众人冲出敌营,回到金云山的山坡上。
武羿和夏霜从藏身处扑出来,前者向风月明行礼,后者则与风夜菱哭至一处。
风月明听武羿详细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寒着脸斥责风夜菱道:“你这简直是胡闹!”
风夜菱万般委屈地垂下头,任由眼泪滑落却不出声。
风月明看到妹妹伤心,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歉然一笑道:“罢了,事情既已至此,只能说是天命。唉,说来也巧,就在我拿不定主意,是继续跟他们进京还是索性就此起事的时候,你那一箭替我做了决定。”
云河豪爽地道:“大小姐不但替小侯爷做了决定,更替我们大家选择了新的出路。干!早看张伯英那鸟人不顺眼了,大小姐这一箭真是神了!”
许杨亦欣慰地道:“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果然没有辜负小侯爷的一番期望。”
“如此我们便再无退路,只余追随燕王一途。”云河盯着山下的军营道,“左右张仲杰诬我们依附燕王,今天我们就给他来个弄假成真。”
这时风月明把梅夫人的尸体摆好,风夜菱早已哭成个泪人儿,伏在梅夫人的身上几欲昏厥。夏霜一面劝慰着小姐,一面自己也是泪如雨下,两女跪在梅夫人的身边哭得昏天黑地,闻者无不心恸欲绝。
白沁在梅夫人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过三叩之礼后她缓缓道:“夫人这般做,往小了说是为了不让白沁受辱,往大了说也是在为小侯爷做决定。她不想看到小侯爷屈辱地活下去,用自己的生命替小侯爷做出了决定。”
许杨、云河、武羿和蓝桥也纷纷在梅夫人的遗体前跪下,一齐叩首。白沁又道:“夫人虽没有明确的遗命交代,白沁却明白夫人的心意。从此白沁定当照顾好小侯爷,生是风家的人,死是风家的鬼。若小侯爷不能成就大业,白沁便自尽以向夫人谢罪。”
风月明望向白沁道:“白管家言重了,你并不欠我什么。娘喜欢安静,我们就把她葬在这金云山上吧。”
众人安葬了梅夫人,延来时的路往侯府方向行去。途中蓝桥问道:“此事究竟是因何而起?为什么张仲杰可以诬陷你们谋反?”
风月明喟然道:“燕王在北平独力难支,四处寻求帮手。他派心腹手下想送一封信给我,却不料此信被张仲杰截获,张仲杰以此信为凭,对皇上说我文昌侯府勾结燕王。皇上此时最忌惮的就是燕王,当然不想看到我们最能打的琅琊铁骑为燕王所用,故立即传旨下来,命张仲杰把我们押去京城问话。”
蓝桥不解道:“可他只有燕王的书信,并没有你们谋反的真凭实据啊。”
“这要什么真凭实据。”风月明哂道,“皇上怕我们与燕王勾结,而张仲杰恰好印证了皇上的担心。于是皇上便派张仲杰来解决他的担心,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政治。至于真凭实据什么的,谁在乎呢?”
蓝桥苦笑道:“张仲杰或许没有想到,他诬陷的事仅过了一天,就变成了事实。”
“多想无益。”风月明摇了摇头道,“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把琅琊军重新动员起来,把张仲杰赶出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