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木勺,一下一下搅拌着大缸里的草药。“公子,还是我来吧。”石头丢下手里的篓子,抢过勺子接着搅拌。柳月累得满头大汗,顺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地上,顺手捡起地上破烂的蒲扇扇了起来。
几位赤沙壮汉冷眼看着他们的举动,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柳月不与他们计较,毕竟赤沙人就是想帮忙,这些百姓也是不买账的。他同意公孙翱的条件给赤沙军治病,以此换取定城百姓的性命。但是药材奇缺,就连桂枝都不够,公孙翱肯定要留下好的给他的士兵,他只能从中斡旋,又将煮过的药渣收集起来再次熬煮发给定城的百姓喝,虽然药效不够,但总比喝凉水好。
“公子,这是最后的药材了。”石头擦擦脸上的黑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自从他答应公孙翱的条件,石头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估计是找到了比石头更好的牵制他的事物,石头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先熬吧,小景过来帮我发药。”柳月休息了一会,便又拿起勺子来给百姓分发药汤。污秽的巷子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个麻木的往前挤着。今日的秩序要比上次的好多了,柳月欣慰地笑了笑。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给百姓分发药汤时的情景,柳月忍不住摸了摸额上的疤。
定城中本有百姓两万余人,加上滞留的商旅和难民,定城城破的时候,城中至少有三万人。柳月走访了几个难民聚集地,现在定城中活着的百姓至多不过五千人,除去少数及时逃出去的,大约有两万人死亡。这么多的尸体没人掩埋,全部被堆积在城外的乱葬岗,更有甚者直接抛尸漓水,这便是这次瘟疫爆发的源头。
数万百姓死于赤沙人之手,许多人家全家无一幸免,定城百姓对于赤沙人的仇恨可想而知。屈于赤沙人的淫威和瘟疫的威胁,暂时还没有人敢反抗,但是对于柳月这样“投靠”赤沙人的叛徒,他们可是毫不客气。
柳月第一次街上分发汤药,任他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人相信他是来救他们的。百姓们躲在巷子里冷眼看着他,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生吃了,终于有人扔过来一块石头,接着更多的石头泥巴乃至粪便都朝他扔过来。这比在东仪更加狼狈,柳月和石头躲在药缸后面,身上的衣服上满是秽物。
石头抱头痛哭,大声的质问他:“公子,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些百姓的死活与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啊,你看他们一点也不领情啊。”
柳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石头,他看着疯狂的百姓,心中的不甘和愤怒终于到达了。
“怎么样,我叫你不要来吧,用你们宁朝话说是不是叫做吃力不讨好?”穆柯嚣张地骑在马上,指挥手下的人制止这些愤怒的流民。“哈哈哈,还真是香味十足啊!”他看着柳月一身的秽物心中十分开心。他早就看不惯柳月冷傲的样子,好像他们这些人都是污秽不堪的败类,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一样。
“闭嘴!”柳月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虽然还没有穆柯的马背高,依旧让穆柯不敢再说什么。
“你来的正好,借你卫队给我,既然他们不愿意喝,就一个个按着头喝。”柳月豁然转身,他的额头上还流着鲜血,身上还挂着秽物,他就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样,浑身散发着狠厉的气息。
穆柯愣住了,他这才发现,柳月的眼中没有泪水。
接下来,在砍刀和鞭子的协助下,这些人喝下了这碗苦涩的汤药,柳月始终面无表情,他冷眼看着这些人投过来的怨毒的目光,朗声说道:“既然你们选择苟且偷生,就接着给我屈辱的活下去,记着,你们的命是我换来的。”
那日柳月凭着1狠厉的手段,让这些百姓屈服。之后百姓即使知道柳月的汤药是有益的,但对他们依旧充满了仇恨。
“今日的药就这些了,后面的不要挤。”柳月大声吆喝着,声音嘶哑难听。他将最后一碗药汤分出去,又将缸底下的药渣倒出来分给几个孩子,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石头将车子推过来,柳月和小景收拾着地上的工具,正等着石头的车过来,一个瘦小的男子挤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缺口的碗,有气无力的喊着:“行行好,公子再给我一些药吧,我弟弟快要死了,求你救救他!”
像这样拦路求救的人柳月已经不止遇见一两个了,小景见这男子浑身恶臭,皱着鼻子将他往外赶,旁边两个赤沙士兵见状提着鞭子就抽过去,他们是穆柯派过来保护柳月的,柳月自讨苦吃他们不管,但是有难民袭击他们就得保护好柳月。一鞭子下去,那男子惨叫一声,捂着脸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任鞭子抽在他身上他也不退缩。
柳月不忍,呵斥赤沙人住手,听那男子一个劲的求饶,心中挣扎一番,终于还是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弟弟得了什么病?”
“我叫喜顺,我弟弟他头烫得和火一样,求求公子救救他吧。”喜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颤抖地祈求着他。
柳月叹息一声,环顾四周,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一个个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柳月知道,这个先例开不得。
石头回来了见到这人,挥着手将他往外赶,嚷嚷道:“公子,你别理他,我们快回去吧。”
那人一听石头的话,哭得更起劲,甚至想要扑上来抓住柳月,石头大叫一声,一脚将人踢出去,一边将柳月往边上拉,一边冲那几个赤沙侍卫大骂:“你们这几个废物,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