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得简直要人喘不过来气,连续数日的大太阳晒得树上的蝉都没有力气鸣叫了,还没有入伏就这般热,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十分反常。
通往仪城的官道上黄土纷飞,两人骑着马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辆小马车。拉车的马累得嘴角吐出白沫来,赶车的人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路,车轮偶尔碾过石头坑洼,车厢便颠簸得似乎要飞起来,光是想想坐在这马车里的情形,就觉得胃中泛酸,眼冒金星。
柳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已经没有力气呕吐了,没错,他就是坐在这辆杀人于无形的车中的倒霉人。再一个颠簸,“咚”的一声闷响,柳月额上又起了个青包。
也许是这次的声音太响,蓝晋忙勒住马,叫停了马车撩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柳月正头揉着额头,瞪着他不说话。
“撞到头了,我看看?”蓝晋仔细打量了一下,柳月额上红紫一片,好在没有破皮,这样的小伤放在他身上不过比蚊子咬一口严重些,但是见柳月疼得眼泪都出来的模样,心中愧疚起来。
正纠结着,李重出声道:“公子,现在太阳正烈,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前面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赶呢。”说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柳月。李重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蓝晋身边,那天出了什么事让他没赶回去他也没说,虽然柳月也没多问,但是他害得柳月和公子差点丧命,现在看见柳月总觉得亏欠了他。
这样热的天气赶路,即使壮年男子也支撑不住,柳月撑到现在一声未吭实在是咬牙坚持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到仪城,柳月就先病倒了。蓝晋点头同意,让李重将车赶到路边树荫之下稍稍歇息。
事情要从昨夜说起,已经过了两更了,蓝晋突然过来敲开他的房门。这两天天热的要命,夜里也不见一丝凉风,柳月素来畏寒畏热,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好好睡一觉了,蓝晋一敲门,他便惊醒了。急匆匆披了一件单衣出来,见蓝晋未束发,柳月当下心中一跳,蓝晋这般紧急的过来找他,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蓝晋倒是显得不慌,关上房门,简单的告诉了柳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陈敬一死,东仪郡被伍峥为首的武将掌控,连着西南四郡不得安宁。朝廷为了西北的战事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不能眼看着西南也乱了,但是皇帝早已定了陈敬谋逆的罪名,现在总不能为了稳定东仪便改圣旨打自己的脸,群臣商议来商议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前往东仪任郡守之职,一方面安抚百姓,一方面彻查陈敬谋逆案。这个方法最为方便可行,皇帝当场同意,任命了新的东仪郡守,命他隔日就动身。
这个德高望重的人是现任太常寺少卿左江,左江现在已过了古稀之龄,此人曾经官至御史大夫,数年前因为惹怒帝王被贬,起起伏伏一阵子,之后一直担着闲职。另外左江还是朝中寒门的的典型人物,他出身穷苦,幼时机缘巧合得以入学习字,少年因品行端正被举为孝廉,后来从普通的侍郎一路做到御史大夫,这期间经历了两任帝王,任上也有不少政绩,是个人人称颂的好官,现在正值用人之际,皇帝这才启用他来收拾东仪的乱摊子。
然而左江来东仪的路上并不太平,饶是皇帝派了两百个禁卫军护送他上任,一路上还是遇见了好几次刺杀,好不容易到了东仪的地界,还是中了招。左江昏迷不醒,随行医官束手无策,蓝晋知道这件事后,想到柳月的一身古怪医术来,决定冒险一试,这才三更半夜来敲柳月的房门。
蓝晋亲自过来请他前去东仪为左江治病,说完了柳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其实柳月是知道左江的,蓝晋一提起这个人,柳月脸上便像蒙了一层纱。
蓝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耽误了去平城的时间,想了想说道:“你若是先随我去仪城,此间事了,我派人护送你去平城可好?”
“好,一言为定!”
柳月爽快的答应了,他突然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融入夜色里。蓝晋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但没有时间细思,匆忙吩咐人收拾了马车,只带了两个护卫便连夜赶往仪城。
赶了一天的路,柳月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这会车停下来,只觉得四肢麻木不堪,一脚踩在地上仿佛踩在烂泥上,腿一软差点跪倒。蓝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起来,见他脸上布满细汗,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半扶着将人弄到树荫底下坐着。
李重拿来随身带着的清水和面饼过来,柳月只喝了几口水,面饼一口也没动。李重见他恹恹地,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这荒郊野外无村无店,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暗恨自己疏忽大意忘了备下些细点,只好劝他好歹吃两口。
柳月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了声谢,咬上一口面饼却怎么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