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32年,高欢占领相州,与尔朱兆、尔朱天光、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人在韩陵对峙,战事已近尾声,而尔朱度律却因猜忌,不愿出兵援助已经绕后突袭高欢的尔朱兆,尔朱氏颓败之势已明。
凄迷的夜幕之下,尔朱姝送出的木头很快到了贺拔胜的手中,贺拔胜眼中有些湿润,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块,半晌无语,看着远处洛阳的方向沉思。
营帐中走出的慕容绍宗见状知他心思已然有异,缓步走到他身边,递一壶热酒,“来,陪我喝杯吧,下次再喝便不知是何时了。”
贺拔胜知慕容绍宗善于察言观色,他转手将木块递于慕容绍宗,“我觉得娘娘的这个信物也是给将军您的,她自幼师承将军门下,和将军的感情可比父女。”
“尔朱兄弟群从,各拥重兵,却仗势欺人,割剥四海,天下百姓无不厌其毒。奈何我纵然心知肚明,却不能和你一样随心而为。我与天柱大将军结交于微时,他重我,信我;大小姐待我若父,敬我,奉我。如今时局已明,尔朱家穷途已现,但是我不能走,你却是可以。我想劝你一句,那高欢亦非明主,心思颇重,狡黠善扮,与你性情并不相投,去了之后还是谨慎为。”慕容绍宗说完与贺拔胜碰杯,仰脖而饮,壮怀激烈。
贺拔胜心有不甘,“我只想去趟洛阳,将她救出来。”
“我一直知你对英娥的心思,如今她遭逢变故,早已心如死灰,以前你尚不能得她垂青,现在怕是白耽误功夫。且时局动荡难安,于她留在洛阳怕是最安全的。且不说若是尔朱家尚掌职权,不会伤她性命,便是那高欢进了洛阳,也不敢伤她。可是出了洛阳,这天下兵荒马乱的,让她一个弱女子受此颠沛流离之苦,又是何必?再者,她会不会跟你走,能不能跟你走,你可想仔细了。”慕容绍宗字字句句直击要处,言辞恳切,发自肺腑。
贺拔胜若哀伤道,“是啊,是我想多了,她毕竟是前朝之后,我如何带的走她,只是真的担心她,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慕容绍宗悲悯贺拔胜的痴情,拍拍他的肩膀,看着远方的莹莹篝火说道,“娥儿最重情义,如今至亲之人都已死,她如何能好,不过若枯槁般留着的那口怨气罢了。你趁着天黑快去吧,若进了洛阳,见了娥儿记得告诉她,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次要为了自己而活。”
贺拔胜点点头,拱手与慕容绍宗辞行,“承蒙大人这些年的照拂,贺拔胜无以回报,我非为择良木,贺拔胜心中只有元姓君主,若他日高欢有反叛之心,我贺拔胜必屠之。大人,保重,他日再见,各为其主,兵戈之下,情义为重。”
慕容绍宗微微一笑,将剩下之酒塞进贺拔胜怀中,“带着,若有他日,与我再饮。”
贺拔胜跃身马,将酒袋系于腰间,纵马飞奔而去,不愿再回望那座大营。
高欢听闻贺拔胜前来投奔大喜,一向求贤若渴的他披着寝衣,连鞋都未穿,奔出营外亲自迎接,当晚便封为大将军,翌日更无所避讳地带他登塔楼看自己在韩陵精心设计的阵型。只见这阵以方、锥、圆三形组成,方阵、锥行阵用于进攻,圆阵防御。高欢指着阵形说道,“此阵法乃是守阵,尔朱兆的性情急躁,若主动出击,我的士兵自不如契胡的善战。却也不是被动挨打,高昂统领左军,其堂弟高岳统领右军,左右夹击行机动之事。”
贺拔胜不解,“末将不过一降将,且刚来投靠,将军实不该将此机密之事说与末将知晓。”
高欢笑道,“贺拔将军义薄云天,自不会行左右摇摆之事,今日看的起高某,愿与高某并肩作战,实在荣幸之至。带你一起观阵,也想听听贺拔将军有没有高见,可以将此阵法补充一二。”
贺拔胜闻言,仔细观察地形,这韩陵乃当年韩信屯兵之处,地处丘陵,中间有条大道。他沉思片刻道,“此地势的确适合守阵,只是这大道却是留了后路,此战尔朱家族精锐倾巢而出,与将军乃是破釜沉舟之战。依末将愚见,军队入内后,应堵塞道路,以示不退之决心,士兵自然会倾力而战。”
“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此战只进不退。”高欢转身对娄昭道,“明日大军开进之后,你便以绳系于牛驴等畜,堵塞此道,一鼓作气,绝不容许后退之人,后退者斩。”
贺拔胜看着高欢意气勃发,下属将士团结一心,对尔朱兆的结局看的更加清晰,只是多年的兄弟感情,便是兄弟反目,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战场与之兵戎相见。他婉转恳请道,“高将军,明日之战胜负已成定局,末将请求,领军先攻打洛阳,与将军形夹击之势。”
高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贺拔胜,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洛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