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昭君听了却一点愠色都看不显露的始终谦恭,看着英娥转身离去的背影,对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婢女素棉说,“你有什么为我不平的,如今夫君在她父亲的手下办事,连带我这口饭都是她尔朱家赏的,雏鹰尚不能自己觅食,又何必计较喂养之人的脸色呢。”
素棉听完已明白主子心意,“是素棉不懂事,差点连累夫人,那夫人现在是去拜见太妃还是北乡公主?”
娄昭君笑道,“人家女儿刚刚说的你没听明白么?好了,走吧,先回府。”
且不说这娄昭君即时便出了宫门,英娥正要迈进太极殿宫门,就听见里面尔朱兆粗着嗓子毫无避忌地说道,“叔为什么偏偏拥戴他这个鸡儿,我们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凭他跑我们军营说了几句话,就当了这个皇上?”
英娥挥手制止了要进去通报的侍卫,站在外面不急着进去,想听听父亲他们在说什么。
尔朱兆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尔朱世隆也在帮腔道,“是啊,大哥,那小子不过就占了个彭城王元勰之子的名声,有什么本事,让咱们这些人跟着他。再说河阴之变我们杀了那么多宗亲大臣,还杀了他的兄弟,你不杀他已是仁至义尽,如今还要让他做皇帝,依我看他根本就是想学勾践,大哥你这不是养虎为患么?依我说大哥直接当皇帝得了,咱们不能占着这洛阳城给别人做嫁衣,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吧,这个皇位您自己做了吧。”
尔朱荣沉默不语,在洛阳城的这些日子,看着这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屋顶,近在咫尺龙椅,让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椅子上的龙纹,渐渐的他的眼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和野心。多少次夜里他一个人来到这里,想坐上去试试,可是却一直被胡太后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惊得望而却步,“你尔朱荣不过是一个奴才,也永远只是一个奴才。”他极力否认着自己的这个身份,他不是奴才,他是尔朱川最大部落的酋长,连北乡公主都成了他的妻子。也许只有在胡太后面前,他才觉得自己的卑微,只是那个他爱着,却恨着,如今只留给他懊悔的女人死了。世人都觉得胡太后的尸体已经找不到,却没有人知道,那日他赶到黄河后就已经派人捞起了太后的尸身,他将她葬在鹿苑的那处彼岸花海之中,是祭奠他们的初识,也是想她死了也不属于任何一人,简单的青石坟冢前的白玉碑上只刻了一个皇字,妄想与她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众人见尔朱荣不发一言,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上党王元天穆却与尔朱荣心意相通,北镇兵变之时,他作为宗亲去嘉奖前线的军士,由此结识尔朱荣,二人兴味相投结成莫逆。河阴之变之时,此人暗暗鼓动费穆进言诛杀朝臣之策,如今劲敌皆除,近亲宗室就剩他地位显耀,使得尔朱荣与其勾结更甚。他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尔朱荣的心思,“河阴一事后,虽朝中阻力清除大半,然则外任宗亲如汝南王元悦、临淮王元彧、北海王元颢悉皆南逃至梁,梁王以宗亲威望为由,欲择其一,立为魏王。此时,将军若自立为王,内则民心难附,外则给了梁王出兵的借口,故要寻个迂回之法。”
尔朱世隆道,“这登基还有什么迂回之法?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地就能服众了?”
元天穆道,“铸金人。”
尔朱荣正欲夸元天穆知其心意时,瞥眼瞅见了在外的英娥,呵斥道,“大人们在谈事,你站在外面作甚?”
英娥见躲不过,装作若无其事地轻盈步入殿内,“爹爹,女儿却是想请爹爹准许参加千僧斋,不想各位大人们正在商讨大事,却是女儿唐突了。”英娥说完环顾四周,大殿之内还有老师慕容绍宗、贺拔胜、费穆、高欢等人,英娥知道自己此时出现的不是时机,她接着说道,“爹爹先谈事吧,女儿去后殿寻娘亲和妹妹说话,晚些讨爹爹示下,女儿先告退。”
尔朱荣也不想英娥知道太多,便说道,“你对太后的孝心爹爹不反对,到那天爹派人送你去便是,你娘刚到,你先去请个安吧。”
英娥见绮菬有些迟疑,便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出去吧。”
她们还未走远,就听见后面传来尔朱兆的呵斥声,“人来了都不拦着,一群废物,滚出去自领五十军棍。”
英娥欲回头求情,被绮菬制止,“娘娘,左不过是几棍子,那些侍卫只是皮肉受些罪。若娘娘回去开脱,便是有意放我们进去,指不定以后他们的命还在不在。”
英娥想了一下觉得绮菬思虑周全,为了那几个侍卫的安全,只能故作听不见后面的哀声连连,前往徽音殿探望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