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抻着脑袋从屋子里面往外看听着人声儿了图个热闹,却一眼看见西爱欢喜的跑出来,里还抱着个孩子那么大的一点儿。
刚满月的孩子这么大的一点儿就是孩子抱着一个孩子瘦很了的小孙喊着“西爱,你来了啊?”
他就总是惦记着西爱自打走了之后,到这里来了便总记得以前的朋友们。
西爱虽然说是老欺负人可是小孙与她关系最好。
西爱撇嘴她记仇呢还惦记着小孙先前不搭理她的时候也惦记着孙寡妇之前对她嘴脸刻薄。
脸上表情凉凉的,闲闲的看了孙寡妇一眼,甩了甩身上的小冰雹淡淡的“哦,躲雨来着,打扰了。”
讲完不甘心阴阳怪气再来一句,“我哪儿配来看您呢,我不配。”
那小表情,那小眼神,到位。
我是路过的,我是躲雨的,我现在不想搭理你们,就这样。
孙寡妇一阵恍然,想起来了,是了,这孩子小心眼,这孩子还记仇,睚眦必报的那种,“要躲雨到家里来,你跟我有仇,可不能跟自己有仇不是,再说了,事儿都过去了,婶子自己都想开了,你倒是记性怪好的。”
想去摸她的头,西爱一下子躲开了,自己绕到伸伸那边去,伸伸现在就是她的代言人,“婶儿,我们屋里说话吧,外面都淋湿了。”
抓着西爱的腕,这才看着她不情不愿的进屋子,人家气场这一块儿,拿捏的死死的,就是那种想让人一顿打死的劲儿,每天都在边缘挣扎。
小孙里孩子大概是见了人,张着嘴哭,他便来回抱着在地上转圈圈,裤腿儿短了一截儿,人黑了瘦了,头发也长了,看起来再不是那么体面了。
西爱看着看着,嘴角就越发的往下掉,孙寡妇端着红汤姜水来,“西爱你喝一大碗,你身体容易生病,到时候又要半夜里去医院。”
西爱自己看着脸大的碗,捧起来,自己仰着头喝,伸伸也喝,刚想跟西爱说话,就看见她被碗挡住的鬓角那里,有水珠子滑过。
哭了。
就是哭了。
喝完了一抹嘴,冰雹也没了,下了半个钟,一年到头的收成毁了大半儿。
站起来就走了,临走之前看着孙寡妇,她什么都懂,她看着小孙里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冷冷的扯着嘴角,“这就是你跑到这里来的原因,这就是你要我兄弟穿着吊脚裤的结果?”
“你要养就好好养,没道理你欢天喜地的添丁进口,安会计在天有灵快慰了,就让我兄弟吃苦受罪的。”
她觉得孙寡妇对小孙不好。
孙寡妇脑袋嗡的一下子,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事儿,每日里为了活命而活命,精打细算的,她就没有这个脑子,大的带小的,正常啊。
家里两个孩子,心背都是肉,她哪个也一样疼啊,可是怎么到了西爱嘴巴里面,就变味儿了呢。
要解释,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说,她也觉得委屈的慌。
眼睁睁看着西爱走了,气的一宿没睡好,又是心疼地里,又是怄气,小孙自己翻个身,“妈,别多想。”
孙寡妇就叹气,“妈不好,要你吃苦了。”
乡下不比城里好,她里的那点儿钱,就死命的攒着,舍不得花舍不得用,娘儿几个没靠山,以后留着大用的。
小孙现如今家里家外的好,地里面的活儿也去干,平日里不出去玩儿还带着孩子,他自己觉得蛮好,只是比起来以前,真的太苦了。
孙寡妇就老想着西爱那个眼神,那个冷冷的看着你的眼神,刺骨的冷,第二日,便要小孙去上学,“你得去上学,你就这么一个出路了,妈别的钱没有,供你上学的钱有。”
上学是个什么东西,在小孙眼里,大概就是吃饱了等西爱,然后拎着俩书包换个地儿玩,老师要他听课他就听课,西爱拉着他去翘课玩儿就翘课玩儿,累了就睡觉的消遣。
可有可无的。
他觉得自己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不去,跟大部分人是一样的。
可是孙寡妇早上跟他说了,以后按部就班的一天不落的上学,再不能天两头打鱼晒网了。
小孙眨眨眼,抱着书包,“那妹妹呢,妹妹没有人看。”
“你不要管,她自己在家里,你去好好上学,老师要是说你不好,我要动的。”孙寡妇虎着脸。
小孙赶紧点点头,拎着书包就跑了。
乡下孩子上学,这时候就是一家子交一份的学费,兄弟姐妹几个谁有时间上学谁就去,今儿是老大,明儿是老二,后儿就是老了。
还有老大带着老二去的,没办法,家里孩子没有人带,就得随堂。
经常是老师都得帮着带孩子,不然一直哭,课就没办法上了。
更多的是穷人家的孩子,为着没有学费,进不去学堂,往往是窗户跟前儿趴着听课,老师从来没有赶走过得,知道你庄户人家的孩子不容易的。
外面风呼呼的挂着,窗户纸破了一个点,风一条一条的灌进来,割的人脸疼,小孙自己用堵住了,悄摸的看讲台上老师一眼,他慢慢的拿出来算盘,跟着一起拨动了几下。
然后低下头,拿着铅,仰着脖子去看讲台,看着看着,风又灌进来了,吹得人脖子凉飕飕的。
老师一边拿着粉,一边拿着书,在一米见方的黑板上写字,他突然觉得很安静。
西爱走的时候说了,读书才是天下第一的好事。
小孙突然抿着唇,笑了。
西爱这绝对是昧着良心说的,她到底是吹了风,受冷了,回家就病了,哭哈哈哈的吃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伸伸趴在一边问她,“你说读书是天下第一的好事啊?”
“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