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决意,当日深夜,文竟便收拾好行囊预备离开水棲宫。但溜到后院时,却颇觉异样,他窜上一大树伏在树荫中观察,发现四周除了守在竹园外的海卫兵外,还突然多了十好几人,分别在百步,二百步,三百步外分批匿伏。文竟屏息聚神,以耳功探听方圆动静,那十几人脚步,气息和动作,虽听得半清不清,却也发现其中有一人武功不低,步伐吐纳甚是沉稳,也不知甚么来头。
文竟心道,“怎地突然多了这些人埋伏?可是为了我,还是因为白凤远要来了?”他思虑少顷,暗道依自己如今全无内功之状,若冒然潜逃,未必能顺利逃出去,“看来今日不宜走了,我且静待时机,等没这么多人时再走。”便回了房内,躺在床上,只是不敢再深睡,而是时刻留心周围的风吹草动。
两日后,仙人洞洞主白凤远与一众手下来到了水棲宫。当夜,张若棲在东宫永延殿前的水湖上设宴。
彼时水棲宫四神宫宫主除朱雀宫宫主顾海潮外,均出席接风。尤其那白虎宫宫主汲元,特意从流霞岛连夜赶回,刚下船登岸,就快马加鞭前来赴宴。
文竟此刻也穿红戴绿,随宋春阳一起参加宴席,只是因他身份低微,便坐在了宴席最后一排座位上,而宋春阳却同四神宫几位宫主坐在一块,离自己老远。
彩儿在文竟身后小声道,“公子,若不是那日我逼着你去麒福殿,你怎会有机会跟着春阳公子一去指导少宫主?若不是少宫主背诵好了公羊春秋,宫主奖励你,你又怎会有机会来参加宴席,见识世面?这可都是我彩儿有远见!日后你要多听我的才对!”
文竟并不理彩儿,单手杵着下巴,向白凤远望去。只见张若棲左对面,坐着一穿赭红长袍,头戴黑纶巾的中年男子,他长脸长鼻,眉若匕首,又长了对鹰眼,一眼看去就令人望而生畏,便是此时他正面带微笑同张若棲说话,看起来亦十分违和。
文竟心道,“我上次见白凤远是三年前武林大会那次,那时前任仙人洞掌门虽还在,但我对他也颇有印象,他这人心狠手辣,可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他边想着,边将白凤远的手下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仙人洞几个厉害人物前来,兀自嘀咕,“我还以为两日前水棲宫严加戒备,是因为白凤远要来了,可瞧白凤远也未带甚么得力手下,难不成只是来探亲的?”
文竟数了一遍仙人洞人马,就侧头去看水棲宫这面人马。今日那张若棲仍一成不变的穿了藏蓝袍子,只是脑后用丝带,白羽半扎了个发髻,清风阵阵,吹得那丝带和羽毛飘飘然地,又见张若棲正谈笑风生地敬酒,文竟作呕万分,以眼光做刃,狠刮了张若棲几下。
再看他身后几位四宫主,除上次见过的霍寒林,陈虎、陈豹三位外,还有一三十多岁的男子,那人身材瘦小,却满脸虬髯,眼神锐利,正是白虎宫宫主汲元,他正举着酒杯,同张若棲,白凤远一起说话。
文竟见席间,张若棲屡次主动进酒,白凤远虽出于礼貌回敬张若棲,却不与他多对话,反是同那汲元分外热络,谈个不停。
再过一会儿,编磬响起,原是张若承从水池上的长阶走过来,他站到宴席之中,向四方宾客恭敬作揖,而后伴着钟磬,念诵起公羊春秋。只见那白凤远这时目不转睛凝着张若承,手捋胡子,竟露出怡然欣喜之态。文竟暗道奇怪,“白凤远对张若棲不冷不热的,却似乎很喜爱张若承”
他身后彩儿道,“少宫主真厉害,背得这么流利阿!”说到激动处,又拽了两下文竟后襟,“公子,你也快学学少宫主,背一背!”
文竟无奈摇摇头,等张若承背书完毕后,文竟百无聊赖,只好闷头喝酒吃肉,到宴席近尾声,文竟又佯装醉酒倒桌,张若棲一声令下,几个奴役便扶起醉醺醺的文竟,把他抬上轿子送走了。
回到竹园内,文竟躺在床上,自是贯注提防四遭动静,只是兴许晚上宴席喝酒喝多了,或吃得太饱,亦或是昨日一夜未怎么睡,躺床上没一会儿就仰头睡过去去了。
待睡到四更锣敲起,文竟睡眼朦胧的望了望窗外,正要翻个身再继续睡,却听“铛铛铛”一阵敲打声自窗框外面传来。文竟一个激灵,跳下床去,推开窗,只见张若承蹲在窗户下,睁着一对通红的眼,惊慌失措的望着自己。
文竟见他吓得全身发抖,当即抓住他胳膊将他拽进屋内,道,“怎么了!?”说完便向窗外探了探,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大觉诧异,心想,“周围这么多人埋伏,他是怎么跑到竹园来的?”又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张若扑入文竟怀里,哭道,“有人要害我!姐姐!老尼姑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