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宽沉默地引着刘允中穿过回廊,向陆望的院子走去。夜已深沉。几点稀疏的星辰挂在深黑的天幕中,发出暗淡的微光。时不时吹过一阵冷风,不依不挠地想把黑衣人的斗篷扒开。
刘允中来到陆望的房前,提着灯笼,轻轻推门而进。陆望躺在床上,却睡得很浅。开门的响动立即让他惊醒过来,身子却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暗自运起真气,凝在掌心,准备给来人一个迎头痛击。
果然,来人走到陆望窗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小望,小望。。。”陆望狐疑地睁开眼,二皇子刘允中一身夜行打扮,提着府里的灯笼,站在窗前望着自己。显然是府里有人带他进来的。
陆望腾的起身,走到刘允中跟前,狐疑地说,“二殿下,深夜来访,这。。。”刘允中激动地拉着陆望的手,说道,“小望,我今日来,只是要告诉你,明日我就离京了。”陆望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抽回手,说道,“殿下,此事是皇上圣裁,我不敢多嘴。”
刘允中点点头,说道,“小望,难道你还把我当外人来看吗?我此来并不是要你帮我做什么,只是来与你告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陆望虽然心里疑他,警惕着不想卷进皇室的争斗,不过听了他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心里倒也软了,叹口气,说道,“二殿下,万望珍重。山高水长,恕我不能远送了。”
刘允中从怀里取出一个半圆形的玉玦,交到陆望手里,说道,“这是我的生母懿妃娘娘给我的遗物。望你好好保管,将来重逢的那一天,希望能见到这玉玦重见天日。”
陆望望着手心那块碧绿的玉玦,它正发出幽光,沉甸甸地躺在陆望的手中。半圆形,碧绿色,陆望心里像响起一个惊雷,竟呆在原地。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玉玦光滑的表面,这物竟似有灵性一般,发出如龙吟般的清啸声。
陆望闭上眼,缓缓抚摸着它的背面。正如意料中的,有凹凸不平的触感,应该是有刻字。刘允中对玉玦发出清啸声大为惊奇,也睁大了眼睛盯着这灵物。
陆望把玉玦翻了一面,借着灯笼的幽光细细查看。果然,玉玦的背面刻了两个字“天星”。刘允中见他看的如此认真,解释道,“这刻字是母亲给我之时便已有的。只是这玦也只有一半。愚兄也只有这一半了。”
陆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刘允中惊奇地扬起眉毛,问道,“小望,你见过?”陆望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物事,正是一块同样的半圆形玉玦,在黑暗中也发出幽光。他把两块玉玦合在一起,那龙吟之音便更加清越。
刘允中震惊得把手中的灯笼也跌落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合二为一的玉玦。陆望看着他,说道,“它的名字,叫天星玦。”刘允中问道,“小望,你是说,你早就拥有另一半,而且知道这玉玦上的刻字。”
陆望点点头,说道,“这字,是本门的师祖刻上去的。这灵物的名字,就叫天星玦,是本门的信物。”刘允中恍然大悟,问道,“那这另一半天星玦,也是你的师父传给你的了?”
陆望见他并不清楚自己拜师于玄空子门下之事,也不愿多说,便含混说道,“一开始也不是我所有。只是我来京都之前,师父他。。。哎,说来话长。”
陆望想道,这天星玦,从完整到分离,又回到自己手上,中间历经了多少人之手。世事的难以预料,真是不可说。玄寒灼、懿妃、师父、父亲,以及从青旻山上的山野之人又被迫变成明国公世子的自己。。。
刘允中见陆望望着玉玦陷入沉思,也不想深究。他豪爽地握着陆望的手,说道,“小望,既然在你这里合二为一了。你就做它真正的主人了。也不枉了你我这一段兄弟的情分。”
陆望虽然对二皇子与自己称兄道弟心怀警惕,但听到这话,心里也颇为感动。二皇子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以他的才德,其实远胜皇帝刘义谦、魏王刘义豫,只是可惜。。。看来他通往宝座的道路颇为艰难,皇家的这个位置,又岂是以才德来定的?
陆望说道,“我会好好保管的。也谢谢二殿下的盛情。一路保重。”刘允中点点头,又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说道,“山水有相逢。”说罢,他重新戴上毡帽,提着灯笼,转身走了出去。
陆望看着他的背影融入窗外浓黑的夜色中,心里一阵茫然。来京都不到十天,人事的变化已经令他眼花缭乱。父亲陆显的无情更令他再一次心伤。十年前的伤口,以为它已经愈合了。没想到轻轻的一巴掌,这道伤疤又撕裂开来,翻出了鲜红的烂肉。
陆望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花花世界终究是不适合我啊。青旻山,何时能再回去呢?
至于在寿诞宴上发现的那个线索,要不要告诉陆显,向他示警呢?刘义豫!这个潜伏着的隐患!陆望的心里也纠结着。虽然父亲的那一巴掌,已经把他对父子之情残存的幻想摧毁地干干净净。但是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定时炸弹把陆府炸的粉碎,他做的到吗?心地仁厚的陆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