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道这里,他望了皇帝刘义谦身边的曲公公一眼。曲公公弯着腰,低眉顺目地看着皇帝,目光并未投向刘允中。曲公公大概也没探听到消息吧?或者是皇上临时起意,曲公公根本来不及把消息送出来?刘允中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深吸一口气,望向刘义谦。
刘义谦抬起眼睛,望着众臣子,缓缓说道,“曲公公,把朕刚才让你写就的圣旨拿出来宣读吧。”曲公公低低应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刘允中,取出了圣旨。在场的大臣们的眼睛都注视着那明黄的圣旨。
曲公公缓缓展开,清了清喉咙,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刘允中克勤克敏,仁厚慈爱,兹封为燕王,代朕抚化一方百姓。着七日内启程,前往封地。钦此!”
现场立刻起了一阵骚动。燕王!那辽远的边地。二皇子一向在大臣中很有威望,朝中支持他的大臣还是有不少的。骤然听到皇帝刘义谦这道圣旨,大臣们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陆望看了看陆显以及范元吉、赵合章等熟悉的大臣,都是面色凝重,闭口不言。上官无妄等武将也一脸愕然,怔怔地看着皇帝。崔如意得意地看看周围,昂然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崔如心也用袖子掩着嘴,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陆望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刘允中。他听闻圣旨的那一霎,身躯微微地摇动,想必心中的震惊不下于众人。终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皇家血脉,刘允中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儿臣谢主隆恩!”
陆望想道,这寿宴被贬的戏码,对于刘允中真是太残酷了。这无情的皇家,就是这样。虽然明为封王,实则贬斥到遥远的外地,远离京城的政治中心。虽然受到诸多文臣武将的支持,在朝中又没有有力的竞争者,可这又如何呢?还是被皇帝放弃。陆望不禁与刘允中有同病相伶之感。
难道是今日刘允中在朝堂上为自己说话,而惹来这场祸事?陆望在心里沉吟,这更像是崔氏蓄谋已久的发动的一场攻击。而刘允中今天在朝中挺身而出,似乎并没有违逆皇帝的心情。
把自己声望最高、具有才德的儿子派往外地,身边留着一些佞臣美妾,这个皇帝也真是够昏庸了!陆望有点鄙夷地想着。如果不留恋天子之位,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他不像自己,还有青旻山可去。如果得不到这个位置,以后的皇帝会放过他吗?只怕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怪不得师父曾说,无情最是帝王家。
这时,魏王刘义豫走到刘允中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和善地说,“燕王,可喜可贺啊!”刘允中和煦地点点头,说道,“多谢父皇陛下,皇叔的恭贺愧不敢当。”
陆望突然心里一惊,从无交情的魏王刘义豫今日在朝堂上率先站出来,声称为自己说话,而后又引出了刘允中仗义执言。在皇帝看来,虽然刘允中所言并未违逆,但刘允中在刘义豫之后发言,看上去倒像是追随刘义豫一般。在疑心甚重的皇帝心里,倒有可能是犯忌讳的,更有结党之嫌。
崔氏兄妹必然视刘义豫与刘允中为眼中钉,如果再有意在此事上勾连牵托,刘允中身上的结党色彩可就很难洗清了。对刘义豫而言,本来就是皇帝的一块心病,不可能有完全得到信任的可能。但如果是有心为之,抢在刘允中前面发言,既不动声色地卖了陆家一个面子,还把刘允中和陆家染上了与刘义豫结党的嫌疑。
陆望想到此,有点不寒而栗,又望了眼笑容可掬的刘义豫。如果真是他有意做局,坐山观虎斗,挑动忠于皇帝的刘允中、陆家与皇帝之间的嫌隙,那可真是心机深沉了。
正在沉思间,刘义豫却笑容满面地向他走来。陆望拱手对他说道,“魏王爷,多谢今日美言。”刘义豫亲热地拉着陆望的手,说道,“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陆望谦恭地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来,手拂过了刘义豫的袍袖。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触感。这衣料?陆望像触电似地缩了手,猛地一惊。这衣料的触感与失火那天从刺客身上撕下来的布料一模一样!
陆望暗暗使劲,趁着刘义豫转头说话间,从他的衣角撕下了一小条布料,迅速塞入袖内。他的手心在微微出汗,心脏也跳个不停。放火、刺客、寿宴、再遇刺客、世子、朝争、二皇子明封暗贬。。。回京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似乎都可以用那个名字串起来。刘义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