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饭桌上本是安安静静吃饭的两人都停下了筷子，顾老太抬头用有些浑浊发白的眼睛看着顾无瑕等他说话。
这些年糖尿病的并发症开始显现，顾老太的四肢逐渐迟钝，眼睛上也蒙了一层白翳。
“要不你去做个手术吧，眼睛看不到的话。”顾无瑕说。
“不着急，再过一阵会做手术的。”顾老太又重新动了筷子，顾无瑕不常会主动和她说话，通常都是她先开口问顾无瑕的学习以及生活的情况，顾无瑕只是对她有问必答，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对于他的主动开口，顾老太略微有些吃惊。
“还是不要节省钱了，身体要紧。”顾无瑕端起顾老太的碗进厨房给他舀了一碗桃胶汤。
“知道。”顾老太狐疑的喝着汤。
“外婆……上次您和我说的转学，”顾无瑕停顿了一会，他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才会显得没那么怪异：“我觉得，去一中挺好的，钢琴我不会荒废，高三开始文化课成绩也是要抓紧了。”
顾老太停下喝汤的动作：“你，同意转学了吗？”
顾无瑕点了点头。
顾老太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汤碗，开口道：“你班主任言清打电话和我说，你和班上的同学似乎……相处的很一般，是她建议我帮你办理转学的，其实你高三了，转学对你也不太好，你要不愿意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顾无瑕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搁下筷子：“外婆，我愿意转学。”
顾老太叹了口气：“考央音文化课的分数要求不低，你最近成绩是不是下滑了？当初果然还是应该学文科，理科还是不太适合艺术生。”
顾无瑕：“没事，我会努力的，您别操心了。”
顾老太：“你也去喝一碗桃胶吧，这东西对身体好，我特意找我学生拿的。”
顾无瑕眼皮垂了垂：“嗯。”
他面无表情的舀了一碗桃胶，喝的很慢，想来这是给顾画弄桃胶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弄回来了一点吧。
顾老太吃完就回房间午休去了，顾无瑕喝汤的手在她进房间的那一瞬便停下来了，胃里面开始反胃，翻江倒海，但是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只是苍白如纸。
忽然对面传来一声尖叫：“余有瑜！这是什么！”
纸是包不住火的，东窗事发是迟早的，这么点大的房间肯定也是没办法藏住一个活生生的猫。
顾无瑕听到王玉琳接连不断的叫骂声，以及他们两个像在玩真人cs一般你追我逃的动静。
“把它给我。”
“妈，它来都来了。”
“你不给我，你就给我滚出去，别一天到晚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给我添堵。”
“我……妈，你说这话可就真的让人寒心，养只猫怎么了？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当年就是因为同情心太旺盛，才会养了你！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让你自生自灭算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动物，还非要带回来，有本事你自己买一套房子自己住，你爱养什么养什么，我管不着你，我也不敢管你。”
“你以为我不想！我现在就想早早地高考完毕，离你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你……”
“行了！你们能不能不要给别人看笑话，这儿隔音那么差，蚊子哼两声都能被人家听到，你们还大声嚷嚷个什么？丢不丢人！”
余尔音出来当了和事佬，余有瑜和王玉琳两人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顾无瑕走到沙发上坐着，把木门打开，对面的声音便又能隐约听到了。
“余有瑜，你什么时候把它带进来的？”
“昨晚。”
“行，那你带进来以后准备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喜欢猫。”
“那你应该也知道的，我一直想养猫。”
“这个家是我和你爸爸买的。”
“我吃你的用你的，我需要还钱给你吗？”
“你要有钱，你就还给我啊？没钱你就老实待着，听我的话。”
“不用了，我带着炮灰走，和你断绝关系。”
“小鱼儿！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王玉琳，你也是，你多大了？你还和小鱼儿一样幼稚？”
“爸，我真不是幼稚，我真的想养它。”
“你养？你自己都没办法养活你自己，你有什么能力养它？”
“现在不行，难道我工作后也不行吗？”
“你现在确实不行啊，不管是人是猫，成长都只有一次，你在没有能力照顾它的年纪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把它交给领养机构，让有能力的人领养，也比跟着你好，起码也是一条生命。”
“王玉琳，你太冷酷了，你对其他人都可以那么好，唯独对我，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余有瑜！你瞎说什么！”余尔音压压着声音吼：“你这样说，爸爸妈妈该伤心了。”
“我抱着它出去一下，你们别找我。”
顾无瑕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他探出头一看，余有瑜簌的飞奔，不过他是抱着猫往楼上飞快的奔了上去，而余爸爸追出来的时候则是往楼下跑。
顾无瑕打开纱门，看到了王玉琳忧心忡忡的一张脸，她听到声音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儿子不听话，吵到你们了吗？”
顾无瑕摇头：“小鱼儿，其实心肠很好，您……”
王玉琳也摇头：“心肠好有什么用？那个兔崽子三分钟热度，一时想养猫，一时想养狗，如果都同意了，那他不想养的那天怎么办？猫和狗都是一条生命，他都没定性，做事不像你那么沉稳，终究还是因为经历的太少了，小孩子心性。”
顾无瑕沉默了一阵：“王阿姨，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相信他，我想小鱼儿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的。”
王玉琳有些吃惊的看了顾无瑕一眼，他怎么会忽然站到小鱼儿的角度去帮他说话了？这孩子平日里都闷声不说话也不爱玩耍，除了经常听到他弹钢琴之外王玉琳对他的了解也大都只是通过顾老太的口头描述。
王玉琳收回自己的目光：“无瑕和小鱼儿一样都要进高三了吧？”
顾无瑕：“嗯，暑假过后就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