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带到内殿。”
突然的人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内殿,那人一身月白锦袍,若细看倒隐约有花型暗纹,只是不知是何花。
静夜无言,他也只是背手立在窗前,看着夜色里层叠的宫阙,凌厉的飞檐,恢弘壮阔也凉薄冷肃。如此沁人的月色,竟也穿不透这层层宫墙,又如何,能照亮人心……
“虽不是满月,倒也亮得很……”
那人倒也不诧异,只是转过身微微弯腰,唤了一声:“皇兄——”
“弈一局?”皇帝伸手取过墨玉镶金的棋盒。
虽说是询问对面之人的意见,只那早已取出棋子的手,又岂会容人拒绝?
一如既往……
“皇兄知晓臣弟棋艺,让一子何妨?”那人端坐于棋桌前,理好皱起的衣衫,缓缓伸手摸出一颗白玉棋子,棋子温润,和田暖玉造的棋子倒是雅致得很。
看着对面比自己年轻近二十岁的皇弟,十多年未见,如今年近四十却依旧一副君子端方模样,想着自己鬓间的华发,皇帝脸色微沉。片刻却又突然舒展,哼,倒也不是没出过丑。
“十多年没个长进?也不怕人笑话!”
那人浅笑,低沉却不掩肆意,“有皇兄在,何人敢笑?”说着,白子先落。
皇帝哼声,“你倒是放心得很,还记得当年那事,可没少人笑话你!”手中黑子紧随。
“哦?”那人扬眉,挑声道:“笑不笑话,倒也不重要了。”
“果真放下了?”那又是为了什么回来呢?皇帝眸色微沉,看着棋盘上的厮杀,白子已然势微,苟延残喘之象。
那人没再答,倒像是在细细思索棋盘上白子生机在何处,只可惜,了无生机……
不过片刻,那人将手中的白子丢回墨玉镶金的棋盒,“臣弟输了,皇兄何必步步紧逼?”说着撩袍起身,面色微微不虞。
若是刘聚德在此,估计又得是一脑门儿汗了,只不过他一定想不到的是,他那素来喜怒无常的主子此刻不过轻笑一声,“这么些年守在南疆,倒是沾了不少蛮夷之气。”说着将棋盘上的被困的白子取出,只余凌厉的黑子织成的困局。
将拢在手中的白子放入棋盒,“不过朕是天子,纵容你一次两次,却不能是次次。”
“臣弟明白,您是大耒朝天子,”片刻停顿,“可您,也是臣弟唯一的兄长。”
执黑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又清脆地落在棋盘上。
哼,天家哪里来的兄弟……
“无诏回京,可是重罪。”
那人没有回答,却是借着清冷月色说起了往事。
“皇兄,我还记得我从小不喜策论,封老先生每回讲到三王之战,却总爱提问我,我答不出,总被鞭手,那时候,我最怕的不是父皇,而是封老先生。回回下学之后,便会找皇兄哭诉,因为每次我一哭,皇嫂都会做我最喜欢的酒酿陈皮糕哄我,皇兄会把我抱在膝上,一边帮我分析,一边训我不认真……”
“人都道你陌上君子,谁知你从小是个无赖。”棋盘上的棋子已然收回。“可你最喜欢的终究不是陈皮糕……”
“小时喜欢大抵是真的喜欢,之后的喜欢却多是喜人之喜了……”那人收回望月的目光,看着眼前自己的兄长,蓦地撩袍屈膝。
“皇兄,臣弟自知坏了规矩,可我,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