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杨站在门口,只见长峰来回踱步,站定在一张积灰厚重的四方木桌前,在灰尘掩抑之下,捏起一张灰黄的纸。
待抖落纸上厚厚的灰,长峰眼瞳一缩,手指微微发抖,一张纸顷刻碎成了纸屑。
“主子……”魏杨准备上前,却见长峰抬起的眼睛里一片猩红,脚步顿下,“主子?”
长峰闭了眼睛,猛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掌拍在木桌上,桌面应声皲裂,灰飞漫天,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周身萦着腾腾怒气,连见惯了主子冷漠的魏杨也忍不住屏着气。
晚间,宋戊郢破天荒地又来了觅园。
时至今日,宋戊郢依旧好奇着那日丞相来府上到底和阿元说了些什么,只始终碍于父亲的威严和面子,不曾问出口。
“父亲?可是有事寻阿元?”阿元直视着宋戊郢。
“确实有些事……”宋戊郢似是承不住阿元眼里的光,借着喝茶的动作微微避开。
“阿元,如今你也十六了,及笄时未在府中,可终归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父亲…我…考虑了很久。”宋戊郢似是有些难以张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您有话直说就好。”阿元看着坐上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可怜,更可笑。
“我……想着,你终归会出嫁,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是有些不太像话,所以……”
“您可以考虑续弦,”阿元面无表情地说道,“娘亲已经离开了,想来她未必愿意看见府里这般冷清萧索。”
想来她更不愿意至死也不得自由……
阿元目光冷然:“逝者已矣,您该考虑以后才是。”
你既不曾用心,就请别装出一副深情……
宋戊郢看着阿元冷淡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未说出一句话。只是叹息声沉沉压在心底,哽在喉头,堵得眼睛真酸啊。
“只不过,父亲若真的还顾念那一丝父女之情,您有了中意之人,可否先让阿元看看,毕竟以后同住一府,抬头不见低头见,阿元一个亡妻嫡女,终归是会有隔阂……我怕……”
“好!好!好……”宋戊郢听阿元此话,想都没想便开头答应,“阿元别怕,你是我,唯一的嫡女,不会再有别人了……”
“多谢父亲挂念。”阿元低头福着身子。
宋戊郢看着眼前低头的孩子,单薄的身子,依旧一身素衣,裙裾上缀着几朵浅色梅花,看不清她的神情,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告诉她别害怕,父亲会护着你,却堪堪忍住。
片刻,阿元看着宋戊郢离开的背影,眉毛微皱,静默无言……转身走去内室,吩咐阿霜取来纸笔。
“小姐,晚间就别练了,仔细伤眼睛。”
“无事,你取来便是。”
阿霜回了声:“是!”无奈转身去取了纸笔,又将纸张铺开在桌上,磨好了墨汁。
“小姐,已经好了。”
阿元回神,“嗯,阿霜,你去帮我找阿芷,从我那日搬过的宝珠茉莉花枝上,摘两朵过来,说我有用。”
“小姐……”阿霜片刻犹豫,“那您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阿元微微一笑:“好!快去快回。”
阿霜应声便匆匆跑出去,一路还想着,这么晚了,阿芷还没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