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发呆,没有睡意。
旁边董希的床铺发出按键的声响,然后是翻书的声音,董希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见到我吓了一跳但是没叫出声来。
她招招手,我凑到她耳边,听她用接近气声的声音说:“吓死我了。”
我揪过她的耳朵:“快睡吧,不早了。”
“等等,我笔盖找不到了。”
她说完退回自己的床位,半跪在床上摸索,却最终也没有找到,只能作罢,朝我招招手盖上被子睡了。
在宿舍写作业,不知道弄丢了我们多少个笔盖,经常写着写着就昏死过去,醒来床单衣服上都是一条条的水笔痕迹。
我爬过去,轻轻捏了捏董希的手,董希没抬头,只是反握住了我的。
我们就维持着这样不太舒服的姿势,安然的睡了一夜。
95.
考试前的早自习最最难熬,上午考两科,语文和政治,语文除了古诗默写没有什么能复习的,从初中时我便知道其他科的成绩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语文成绩则是九分天注定,一分靠打拼。
我记得初中连着的两次语文成绩,第一次我考了九十三,第二次考了六十二,第一次的阅读理解几乎是满分,第二次的阅读理解几乎没分,后来我就养成了买练习册答案背答案的好习惯,再也不会一字一句斟酌自己的想法。
老师告诉我们,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成绩告诉我们,一千个哈姆雷特只有一个能得分。
可是让我花费一整个早自习去背政治,好像又有点大材小用,我斟酌再三,还是翻出了第二天才会考的化学资料。
身旁的叉叉满面愁云,语文老师就像是她的第二个老爸,我是说在较真方面。
对于叉叉这种女生,这个老教师表现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一路穷追猛打,无论叉叉有多么烂泥扶不上墙,表现的像是个失忆症患者,语文老师仍坚持凡背诵必点叉叉,凡不会必然罚写的教学方式。
我说她是锲而不舍,叉叉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她大爷的就是和我过不去。”
但叉叉也就只能和我骂骂,转眼仍旧要捧着课本,把《醉翁亭记》念出《大悲咒》的质感。
语文老师说了,叉叉如果语文默写不能拿到三分,寒假就加一项额外作业,回家把高一到现在要求背诵的课文全都抄一遍。
抄化学可能没用,抄语文没准有用。我在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后差点成了死在叉叉手下的鬼。
语文没有复习范围,
其实语文老师已经手下留情了,对我们,哪有五个对三个这样能商量着来的政策,但凡我们错一个,后果就是每天一篇抄写,果然任何事情都可以特事特办。
终于挨到早自习结束,叉叉愤恨的扔下书朝我吼:“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写的话吗,‘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这是人说的话,啊?啊!”
“其实你在逗号的地方停顿一下,也还是...”我瞥见了叉叉慈禧老佛爷一样的脸,赶紧悬崖勒马做出痛心的样子,“也还是挺难的。”
“就是!”叉叉附和,从课桌里翻出语文背诵口袋书,恶狠狠的扯下那篇《醉翁亭记》装在口袋里,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祝我好运。”
“你是指不被抓?”
她很鄙夷的看我:“宁晨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心想难道我要盼着你被抓?
“我是说出的全会,写的全对,压根就不要让我见到该死的欧阳修。”
继王勃之后,欧阳修也成了叉叉的头号公敌。
舍长收拾完课本悠悠的回过头:“你觉得可能吗?”
“胡蔚楠!”
舍长转身就跑,叉叉抓起书包就追了出去,跑到门口朝我喊:“宁晨,帮我摆一下桌子。”
考试教室内只留下三十个桌子,多余的课桌要放到教室外侧的楼道或是大厅,所以靠门那侧的同学每次考试都苦不堪言,我和叉叉的座位靠窗,只需要把座椅放倒指定位置就可以了。
叉叉走后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像是一下子消失了半个班的人,我把课桌推到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转身发现苏正阳推着叉叉的桌子跟在我身后。
“你怎么没去考试?”我以为他早就走了的。
“值日。”
“哦。”
我点点头,刚好看见班长汗涔涔的从门口进来,他忙着组织搬桌子的事情,累的像一头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河马,抬眼见到我笑的憨厚:“宁晨,别走了别走了留下来帮忙做值日。”
就冲他这个眼力见,我以后绝对不抢舍长的爽歪歪。
96.
班长就是班长,在为人处世这件事情上远远甩下我一条长江又一条黄河。
我们扫地扫到一半,班长拿着座位号和胶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把塞到我和苏正阳手里:“你俩贴座位号吧,桌子已经摆好了。”
我能看出苏正阳的不对劲,即便是期末考试,在我的想象里他也不该是这样的神色,故作轻松的和班长打闹,低头扫地的时候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紧张?”我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苏正阳白我一眼,眼神有些躲闪。
“说实话,我保证不笑你。”
苏正阳把写着‘11’的纸贴在我挤出来的胶水上,半响才点点头:“是有点儿。”
“因为英语?”
他没出声,眼神代替声音作答。
我想我稍稍能明白苏正阳的心情,此时的他就像是期中考试时的我,怀揣着努力之后的期望和因为期望带来的惶恐,但我却没办法拿漂亮话安慰他,因为这样的我曾经失败了。
“咱俩打赌吧。”
“赌什么?”他眯着眼睛看我。
“你英语要是能高我十分以上,下半学期你接水的事情我包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宁晨你有没有点志气。”然后很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再说本来打水就是你的事。”
我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轻笑出声,自言自语:“真好。”
苏正阳不明所以:“哪儿好?”
你当然不会懂,你这样能轻易转移注意力,随随便便就痊愈的样子,已经值得人羡慕了。
“你少挤点胶水,你看看你看看,蹭的我满手都是。”苏正阳鬼叫起来,把手上的胶水蹭到我的手背上。
“有难同享。”他笑嘻嘻的。
只是完全忽略了我被蹭上胶水的手里拿的就是胶水瓶,我没有半分留情,直接对着他的手狠狠一捏。
他蹦跳着躲开,扔下写着座位号的一叠纸条冲出了门。
我笑的翻天覆地,扫地的同学抛来询问的眼神,班长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你踩到他隐形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