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罗这句话刚一出口,身边颜宁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回头瞪他一眼,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周锐话里话外把顾家的事情扯上他们局里的“当务之急”,摆明了就是要布下鱼饵愿者上钩引逗他们的兴趣。颜宁在父亲身边见多了当然是熟悉这点套路,本来是想稍微晾着周锐好占据那么一点优势,但现在江罗这开口一问,那可就是完全处于被动了。
果不其然周锐那边立刻露齿微笑,语气亲切又柔和:“其实这也是我今日贸然打扰两位的本意……一个星期前省宗教局派人来检查了A市警察局保留的所有证据,提审了被关押的一切嫌疑人,上面派下来的专家心思缜密,在侦察过程发现了不少新的线索。其中某些细节千丝万缕,似乎还和颜家有些牵连……”
颜宁喔了一声,有些摸不清此人是否是在虚言恫吓:“不知道是什么线索?”
“其实也是一件小事。”周锐柔声道:“当时我们再次召集了出事时四楼病房在场的证人一一询问,而到了中午警察局里备下的午饭却是莲藕排骨,于是医院方面的某个研究生吃了一口,就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个细节——当时那个法师本来时被请来给顾权‘驱邪’,但到了病房现场,翻译转述他的第一句吩咐,却是‘不急,要清理现场。’。要清理什么现场这个研究生当然不清楚,他能记得的就是那个法师摸出了一个神像,念念有词后屋子里味道一变,突然多了一股相当好闻的莲花香气……”
颜宁身边哗啦一声响,江罗不小心把手里的瓜子洒了一半出去。
但此刻他没有空闲去纠正江罗的此地无银三百两,颜宁端起他面前的茶杯,声音听起来仍然若无其事:“所以呢?抱歉我没怎么听懂。”
周锐呵呵一笑,颇有得意的神色:“没听懂很正常。当时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莲花香气又是哪门子玄机。后来到底是上面见多识广,特意发来邮件告诉我们,那个法师用的神像来自于海南古黎族,是因母系氏族而诞生的女性战神。这种神像的法力并不能算是鼎盛,她的长处在于驱使战死勇士化作的厉鬼英灵,自千里外而击杀窥伺影踪的敌人,故此而长期被祭祀。”
周锐语气镇定,却刻意强调了“窥伺”二字。于是颜宁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被击破:医院病房里那股被察觉出的奇异莲花香气,应该就来自于他们暗自准备,用于“窥伺”的子母香。而之后江罗施法招出来的小鬼,恐怕就是被那什么“女神”派遣而来,千里击杀他们这些偷窥者的英灵。英灵被截住关到纸箱子里不见天日,于是医院那边才会闹出这一出大戏……刹那之间颜宁长久以来的各种疑团哗啦迎刃而解,从医院回来后各种被忽视的细节都被这一点提示点透稀里哗啦的组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条,颜宁坐在原地握着水杯脑子轰里轰隆想成一团,最后飘上来的念头竟然是:怪不得江罗找取鬼魂答题,那个“英灵”会被激怒成这副模样……
在这一番直指要害的长篇大论后,周锐对面两个人都默默无言,只能低头看着桌上的水果瓜子花生茶杯。在周锐看来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默认指控,于是他抚掌而笑,声音柔和:“两位也不必担心!这种古早的神像法效过于霸道,十年前已经被算作是一级限制使用物资。顾家请来的那个‘法师’并没有相关的使用资质,也没有宗教局外事处的批准证件,你们的还击完全可以算是正当防卫。只是就算是正当防卫不必承担责任,双方争斗的具体情况仍需上报宗教局。这一次检查那个外国术士的随身物品。我们恰好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他微微一笑,悬空左手轻轻一抖袖子,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一个黄色的小纸盒已经从袖口直落到桌上,与此同时四周窗户门扇全部嗡然而震微微抖动,上面贴着的黄纸齐刷刷闪过了一道红光。
颜宁与江罗瞬间就被这手镇住了。
虽然他们根本就搞不懂这些黄纸是干的啥,但能搞出这样biu来biu去的光影特效,想必法术不会弱到哪里去——毕竟他们自己瞎捉摸了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有点烟雾和香气,要想搞这种特效也是挺困难的呢。
周锐的笑意更浓了——他看清了对面那两个小孩惊骇敬畏的神情,深觉专程在局里申请来伏藏金锁阵果然是一步好棋,哪怕花半年工资当押金也实在值得。颜家背后的高人遗世独立,他几次谒见都不得其门而入,偌大颜宅只有佣人管家看不到半个有道之士。现在在两个小孩面前露上一手,也算是曲径通幽,借机在高人耳边敲敲边鼓。玄学界最重的就是辈分实力,有这么一位人物能让他毛遂自荐,那么未来的好处自然是说也说不尽。
一念及此周锐神情更加亲切,语气愈发体贴:“两位坐远一点,这个不太安全。”
颜宁和江罗赶紧往沙发的后座靠,看着对面周锐将盒子扶正,而后右手食指凌空一划,黄色的纸盒微微一颤,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用红纸包裹着的、小一点的盒子。
江罗:“哇!”
周锐的笑容愈发灿烂——虽然这几道符咒用手撕效果也是一样,但这套悬空解符的功夫才是真正正统高深的道家正一派法术。虽然法术实在难练得要命,不过能给这几个小子留点印象也算不枉他熬的几天通宵。于是他手指加力运足一口气,又是凌空几画点在黄纸下的红纸上,只听噗嗤一声干脆利落,红纸裂开露出了白色的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