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所有人都死了”!
“……怎么会?”
少女失神望着他,说不出话,人群中却立刻跳出了另一个粗麻布衣的男人,指着慕子翎:“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他手指不住颤抖,仿佛已经气急:“你这个祸国媚上的妖佞,是你用邪术杀了他们!”
慕子翎蹙眉,转头朝他看过去,男人还在大骂:
“我早听人说了,你们苗疆人会做降头,驱小鬼!你将我的三个弟弟都炼成了鬼兵,他们都托梦告诉我了!”
街上百姓胆颤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倘若还有些理智,万没有人敢这样指着慕子翎的脸破口恶骂,除非是不要命了!
慕子翎是云燕王子,苗疆异族。
梁成吞并云燕国时,梁成帝秦绎在慕子翎的承冕大典上将他掳回梁成,囚进了深宫里。
从高高在上血统高贵的王子,到帝王深宫里的玩宠,以及关于慕子翎嗜杀病态的传闻,令他几乎成为街头巷尾所有茶楼里的谈资。
人们在感到敬畏惧怕之余,还多多少少存着些禁忌的旖旎之思。
“你这不知廉耻的蛮族,嗜血嗜杀的妖、妖……”
男人仿佛豁出去了,骂声一下不停。然而正当他骂到声音最大时,突然脸变得青紫,犹如被人扼住了咽喉,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一尾赤色的小蛇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盘上了他的脖颈,冰凉的蛇身摩擦着皮肤,蛇头微微抬起,竖长的蛇瞳正和他对了个正着!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慕子翎冷眼看着,骑在马上,竟然微微笑了一下——而后便极轻声地对腕上朱蛇道:
“阿朱,吃了他。”
蛇王阿朱发出声“嘶”的指令,缠着那男人的小蛇立刻吐出信子,张开裹着尖牙的口!
“慕公子!”
在慕子翎身前为他开道的一个侍卫不自主出声,翻身下马朝慕子翎跪下,抱拳道:
“慕公子,王上有令,此月全城内不得见血,还请慕公子格外开恩!”
“不得见血?”
慕子翎微微偏头,握着缰绳,马蹄悠悠踢踏了两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侍卫,漫不经心问:“为什么呢?”
“这……”
侍卫额头沁出冷汗,不敢不答,又不敢直接作答,良久后,才格外艰难道:“王上说……有一位故人的忌日快到了,所、所以全城忌杀,为故人积功德……”
话已说到这份上,慕子翎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道理。
“……故人,积功德。”
他垂眼,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蓦然一笑,而后抬头以一种更为严厉的语气命令道:“阿朱,吃了他!”
赤蛇快如闪电,一口咬向男人双眼,男人惊叫嚎啕,侍卫着急大喊:
“慕公子!”
慕子翎冷笑:什么故人,什么积功德,秦绎是在为哪位“故人”积功德,他还能不知道么?
两年前在这个时候亡故的,除了他的兄长慕怀安还能有谁!?
而慕怀安,正是慕子翎手刃的!
“在他活着的时候我都能要他的命,岂还有在他死后为他积功德的道理?”
慕子翎笑道:“他不配!”
男人被赤蛇咬中眼珠,痛得满地打滚,慕子翎冷冷睨着,却寒声道:
“吃干净,让他死。”
血淌出来,流在大街上。围观人群都被吓得不住发抖,一阵阵恶寒随着男人抽搐的身体爬上脊椎。
慕子翎骑着马,就这样踏着男人的血,走进了王宫里。
……
夜半,承烨殿。
慕子翎平乱归朝,秦绎却根本没见他。
他只让宫人来带慕子翎回宫,又派人来做了些简单的兵部交接手续,便没了。
接风洗尘的庆功宴没有,凯旋而归的嘉奖也没有,承烨殿内光影晦暗,炭火都烧完了,数月前离开时放在桌上的冷茶依然在那里。
一如往日的冷清冰冷,无人挂心。
慕子翎觉得秦绎八成是还不知道他回来第一天,就破了他“一月内不见血光”的令这事,否则如果知道,他大概早就过来兴师问罪,又用什么花样来折磨他了。
但那又何妨呢?
慕子翎想,他与秦绎是什么关系,他在秦绎心中能值几分分量,他早就再清楚不过。没什么期待的事,也就不会真正伤到他。
承烨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慕子翎点了一盏小灯,自己打水洗沐完,换上身干净袍子,独自摸索着去睡了。
只是没睡多久,果然就被一名宫人叫醒,那太监掐尖了嗓子道:
“慕公子,王上宣您去尔乐宫一趟。”
慕子翎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一笑,将衣物重新穿好,随宫人往尔乐宫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声冷淡、低沉的声音,带着种生来便高高在上的威仪,寒声道: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