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院
这里是梁家主母秦氏的院子,因为不得梁家家主的宠爱,所以,哪怕是梁沁雪已然及笄,也没有独立的院落,至今被养在秦氏的院子里。
梁烟雨甫一踏进来,便忍不住娥眉紧蹙,嫌恶地抬手捂住嘴巴,像是生怕沾染了这院里的寒酸气。
偌大的院子,除了一棵枯柳,便是几丛绿油油的兰草,再无旁的。与自己母亲王氏院子里的花团锦簇,假山石林,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来做什么?”
梁沁雪刚从药房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院子里的梁烟雨和她那一众婢子。而梁烟雨在看到梁沁雪的那一刻,眼底亦是满满的怨毒。
梁沁雪生的美貌,身段窈窕,一袭素裙,几根银簪子。在她身上,都能穿出脱俗的意味来。
不过,梁烟雨最讨厌的还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每次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眼神中总是透着轻飘飘的嘲讽。
梁烟雨冷着脸,走上前去,将手摊到她面前,语气不屑道。
“拿来,在收下某些东西前,我劝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量。”
“梁烟雨,你又发的什么疯?我听不懂,今日懒得同你计较,快给我滚出去!”
对于梁烟雨的侮辱,梁沁雪早已是司空见惯,不想与她浪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梁沁雪,不准走!”
梁烟雨见状,伸手就要拉她,梁沁雪侧身一挡,手里捧着的药碗顺势滑落在了地上。漆黑的药汁,悉数倾倒在了梁烟雨的绣鞋和新做的衣裙上。
“梁沁雪!你竟然把这恶心东西弄到了我身上,你该死!”
梁沁雪丝毫没有理会梁烟雨的抓狂与尖声惊叫,而是目光沉郁地盯着那碎裂的瓷片,纤细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
梁烟雨嘴里还再不停的吐出各种侮辱她和母亲的话来。
忍耐?不,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啪!”
“二小姐!”
一众婢女,被眼前的一幕,魂儿都被吓出了体外。一向忍气吞声的大小姐,竟甩了二小姐一个巴掌。
别说她们,就连梁烟雨自己都没想到梁沁雪会这般,左脸上又麻又热的感觉和耳边丫头们叽叽喳喳的问候声,无一不提醒着她,梁沁雪她真的动手打了自己。
相比于梁烟雨的沉默,梁沁雪此刻简直狠戾的像是地狱来的恶鬼。一双眼睛,凌厉地像是暗藏刀剑,被她看上一眼,竟有皮肉皲裂之痛的感觉。
那些丫头们都不敢贸然向前,只是一大波围聚在梁烟雨身后,神色紧张。齐齐看着,梁沁雪从腰间拿出一张精致的花笺来,如扔废纸般的甩在了梁烟雨脸上。
“拿上你要的东西,滚出兰芳院。不过,我希望你能记着,嫡就是嫡,庶就是庶,我为尊,你为卑。只有我不要的东西,你才能去捡。”
梁沁雪的每一个字,梁烟雨都听的真切。嫡出和庶出就像是一团阴云,从梁烟雨出生的那一刻,便牢牢地跟着她,压着她,让她无论在哪儿,都要忍受旁人的非议,羞辱。
而梁沁雪,一出生,就得到了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她恨她,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她死。
可那刻进骨子,融进血里的尊卑,令梁烟雨哪怕到了此刻,竟也无法直视于梁沁雪的眼睛。
燕州街道
傅沅坐在马车内,拿着一本书细细阅读,即便颠簸,也没影响了她闲情雅致。春儿则百无聊赖地,不停打着哈欠。
蓦地,马车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十分嘈杂,春儿立刻推开小窗,把头伸出去张望。待关上小窗,进来时,发现傅沅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书,正看着自己。
“发生了何事?”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瑛娘行刑的日子。我们现在离菜市口很近,所以那些人当是去看热闹的。”
春儿说完,发现傅沅脸上出现些许困惑,便又接着说道。
“公子是清白的,那真凶便是旁人了。”
傅沅即刻明了,睫羽微微垂下,盖住了黝黑清亮的眼瞳,也掩饰了那一丝悲悯。
“弃卒保车,强者都是这般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