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牛黄解毒丸。”
“专治牙龈肿痛,口舌生疮,一颗见效。”
“茯苓厚朴丸。”
“专治胃肠气胀,消化不良,立竿见影。”
江太仁背负药箱,手摇铜铃,卖力吆喝,肩上还扛着小平安,随着人流,缓缓前进。
今日上街的人太多,江父生怕孩子走丢,且儿子大病初愈,干脆一咬牙,骑大马般扛着小平安。
这就是大明?
1405年的大明?
江平安骑在父亲头上,一脸兴奋,小眼睛好奇的扫来扫去,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江父吆喝几声,忽然察觉到头顶的儿子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却见到小平安痴痴的望着右侧一个画糖人的小摊子。
摆摊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佝偻着腰,端着一勺热乎乎熬化的糖水,在白纸上描着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旁边还插着一杆特制的棒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
“喜欢吗?”江太仁停下脚步。
“嗯。”
江平安重重点头,话刚出口,忽然又后悔了,苏醒数天,也大概清楚自家的窘态。家里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家底,可以说家徒四壁,吃饭都不够,哪来闲钱没零食。
“多少钱一个?”江父小声问道。
“糖人一文,糖葫芦两文。”老头见有客户询问,乐呵呵道。
江太仁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六个铜板,这是今天开的第一单,也是仅有的一单。可儿子这么久没出门,估计馋坏了,他不想让平安失望,咬咬牙掏出两个铜板,“给我来一个糖葫芦。”
“行,一个糖葫芦。”摊主乐呵呵将糖葫芦的竹签塞入江平安手中。
“谢谢爹。”江平安接过糖葫芦,笑的很开心,内心却五味杂陈。
在床上躺了数天,江父江母对他的照料无微不至,四处筹钱,致家徒四壁,这份老牛舐犊的慈爱,令他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心甘情愿的接受江平安这个身份。
不行,我得做的什么。
“爹,我长大后一定好好孝顺你,我要挣大钱,给你买大房子,找两人丫鬟伺候你,再也不用行医卖药了。”江平安忽然开口道,语气稚嫩却十分自信。
江太仁脚步一顿,明显很受用,眼眶都有些湿润,心中感慨: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阿呆有心就好,爹不怕吃苦。”江太仁露出欣慰的笑容,“再说了,爹不卖药还能干嘛,咱大明朝的医户,可是世袭,从洪武爷就定了,端了这碗饭,就得吃一辈子。”
“哈~~”
“世医制度?”
江平安一愣,“什么意思?不能做生意吗?去卖馒头行不行?”
“不行。”江太仁郑重摇头,闷声道:“《大明会典》规定,凡医户出身,不许妄行变乱,违者杖八十,仍从原籍。”
杖八十?
朱重八这厮不厚道啊。
江平安忽然觉得牙疼,刚刚燃起的致富美梦,就被老爹一盆冰水当头浇灭。
心都冰冻了。
江平安不知道,明朝的世医制度,是朱元璋亲手拟定,可以说是元朝户籍制度2.0威力加强版。
《大明会典》曰:凡军民驿灶“医”卜工乐诸色人户,并以籍为定。若诈冒脱免,避重就轻者,杖八十,……妄准脱免,及变乱叛籍者,罪同。
“那参加科举呢?”
江平安皱着眉头,不甘心的问道。
江太仁脚步放缓,不明白今天儿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颇为纳闷,可还是闷声道:“咱们医户子弟不能参加科考,只能读医学,参加太医院的医学科举。”
医学也要科考?
很新奇啊!
江平安小眼一眯,陷入沉思。
见鬼的世医制度,同时斩断了他科举和经商致富的道理,暂时看来,只有老老实实行医一条路。
生于医户已是宿命,断绝了他金榜题名的念头,那改变命运的唯一捷径,就是入仕做官。
毕竟,御医也是官啊!
江平安黯淡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那我就考太医院,当御医!”江平安骑在老爹头上,语气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傲娇。
“当御医,谈何容易。”
江父被儿子的话逗笑了,“要先上县医学进学,然后才是县试、府试、省试,进了太医院再读三年,供职御药房六年,方能晋升御医,比考进士还难……”
难又如何?
江平安嘴角微微上扬,前世的高考,难道就容易吗?
大明奇葩的医户世袭制度,同时关闭了他参加科举和经商致富的大门,只留下行医一扇门。
也罢!
无路可选,那就勇往直前!
江平安振臂一挥。
呦西!
决定了。
我要考太医院!
我要做御医!
给皇帝老儿切痔疮!
给贵妃们做剖腹产!
去一环买大house!
……
江平安昂起头,目光似乎越过千山万水,望向万里之遥的应天府。
“站住……”
“说你呐,那个头顶骑小孩的。”
背后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江平安的白日梦,两父子回头一看,三个黑衣皂靴的捕快,提着刀,气势汹汹冲过来,吓的街道上众人如潮水般避开。
江太仁脚步一顿,拘谨地问道:
“三位差大哥,有何贵干?”
“是不是郎中?”
“正是。”江太仁声音发颤。
“是郎中就好,锁了,带走。”
为首的捕快一挥手,其余两个小弟,一左一右,架着江太仁转身就走。
我去!
什么情况?
江平安惊的差点一头载下来。
开局就领盒饭,有没有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