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长门外成列的六学生员屏声低头。右学殿四下的幽草石缝间随秋风瑟瑟。
旷远秋林,几可入画。
华林赛就开于景山右学殿外。
华林算得上是大射的前礼,从华林赛中脱颖而出的诸生将会于大射侍礼,华林的礼节虽然没有大射繁杂,但陛下派遣宫中品官前来监赛,也有护卫公平之意。
进入华林正式赛的学子们挨个上前记录名字,在华林抉单的红册中添上自己姓名,红单黑子,以示到场未缺席。
前几日华林赛拣择,第一批实力不优的生员早早便被淘汰。
剩下的都是六学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国子学和太学的人数自然要多些。
时嵬填写完毕,北斋二所只剩下了季伏微一人还没有写,竹荆双手递来一只新沾了墨的笔给他。
他落笔写下,季斐裕,低声对竹荆言,“这里无需人伺候,你且去自行玩耍。”
除了季伏微的家仆没有离去,其他人带来的仆人都散在右学宫中随意打发时间,六学人多眼杂,今日又是个大日子,这些仆人在一旁侍候难免引人注意,周遭有藏身众人中,暗自记录博士弟子举止的品官。
竹荆不放心,华林赛场各色人物来往,生怕不知道其中何时就出歹人,可见其他仆人也已经离开,他只好收起季伏微的外衣退去。
季伏微如今树大招风,前些时候华林独射又得了首榜,竹荆前几日路过国子学周边,偶听有人笑说道,总有一日要给这个大名鼎鼎的司空独子好一番颜色,叫他出出丑给良渚城的小姐夫人们哂笑。
第一声鼓击起。
观礼的六学家眷可入场,六学生员也都已经签好了名册,各自戴好扳指和护臂。
“迎宾起鼓开始,你家里来了什么人?”赵青棋问元幕。
“我哪里知道,谁爱来就来,不过最好一个都别来,净给我添气。”
“听说你兄长又娶了一房侧室?是刑部尚书的第六女。”赵青棋啧啧,这哄女人的手段可真不是虚的,能把人家的嫡小姐哄骗走做他家的侧室。
赵青棋和元幕相识十余年,从来知无不言,赵青棋也不顾故意避讳着说话。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风声?”
“眉仁不才,就是消息来得快。”他抖抖肩膀自豪。
“得了,你何曾不才。”元幕讽笑,这样私密的事他都淘得出,算得上是大才了。
“你那个新嫂,美吗?”赵青棋问道。
季伏微见时嵬懵懵地找不着落脚地,按着她的头给她指方向,“我们在那边落座,你看。”
“哦,我没有找啊,我只是昨晚睡觉扭了脖子,故此左顾右盼动动筋骨。”
时嵬不承认。
“行了行了,我不问,什么也不问。你那个嫂子,美吗?”赵青棋还在坚持。
“赵眉仁,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舌头给你拔了。”
“好,我闭嘴,美吗?”临了还问一句。
“你想找打?”
他摊摊手,“投降……”
又是一句,“美吗?”
“赵眉仁!”
时嵬低垂粉颈,在旁不语,只是一心看着地面,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紧紧地。
“时嵬,是不是紧张?”
她见他看穿了,心脏砰砰跳,轻轻点了一下头。
季伏微俯身贴耳道,“别怕,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可是万一……”
“可还记得我告诉你的话?”
“凡事尽心尽力就好,人力和天命有时说不清谁主沉浮。”时嵬重复他曾经说的话,一字不差。
“怕个毛,你就射两箭。”元幕在殴打赵青棋的空隙抽出时间以他的方式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