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应该是从破晓时分开始下的,她虽看不见却也晓得,日月交替之际正是除魔诛仙的好时候,四处散逸的魔气被天水净化后幻成缕缕轻烟依附在结界之上,偶有凝成巨大人形的魔气窜出也仅仅是挣扎片刻便溃散泯灭。
跪坐在结界之中的少女眼神澄亮却是看不见的,所以也谈不上能有何种见识,她只是觉得仅凭一场雨便能渡化万魔,那这术法该是顶顶厉害的,她很是想学,也很想亲眼瞧上一瞧,毕竟胜景如斯,只能靠感知和想象着实遗憾了些。
可怕的嘶吼之声不绝于耳,可少女仍旧从中分辨出了脆铃音,她喜不自胜的往前挪了几步,直至碰到那只滚烫的手,他的手似与往常不同,可替她擦去污垢和血迹的轻柔却与往常并无不同,少女心中一喜就又蹭着往前挪了一些,不知是她挪蹭的动作太过笨拙,还是寻他衣衫的摸索过程太过有趣,竟是惹来男子一阵轻笑。
那轻笑的声音比之脆铃还要悦耳,少女自是更加欢喜了...
“小蝴蝶。”男子忽然叫她一声。
“嗯。”少女笑着点点头,还就着男子手掌蹭了蹭。
“想看看我么?”男子问。
“嗯!”少女眼中一亮将身子挺的笔直,她不但想看看男子,还想看看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除魔之术。
“好。”
滚烫的手掌从少女的侧脸拿开而后蒙上了她的双眼,光华褪尽,少女眼中的澄亮也跟着褪尽了,那双妙目所映出来的光色比之男子的脸色还要苍白。
怪不得他的手温与往常不同,怪不得那天水会滚烫如斯,苍茫天际飘落下来的根本就不是雨水而是他的血!
为什么会这样?
她瞎了千年等了千年盼了千年,可不是为了睁眼瞧一瞧他用鲜血渡化万魔的!
“做什么要哭。”男子叹息一声替她拭去血泪,“无需担忧,我睡一阵子便好,此间你好好修行再不可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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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岭万重山万重,迷雾万簇雪万丛。
陆长青孤身置于险境已有两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还保有意识,只不过此时的意识于他而言算不得良善之物,人之将死,伤痛缠身,意识大约只能算是惩戒吧。
惩戒他不知好歹,惩戒他背恩忘义,告诫他不得善终。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惜跋涉千里又赔上旁人的性命,不正是想再见她一面么,有意识才能有希望,有希望才能维系心灯不灭...
只是,所得皆所愿这等好事并不会应在他身上,陆长青早该知道,此间不过一梦,是梦终有醒时,不过没想到,他竟是被疼醒的。
陆长青默数了一遍,全身上下大约有三十一根银针,这银针扎的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全身麻木形同废人,唯有耳力还在,却在此时听到了白芯蕊的声音,她说,“请老夫人放心,没有您授意,陆小将军定走不出这军营。”
他何止是走不出军营,他连床榻都下不去!白芯蕊此番留他耳力怕不是要活活将他气死吧,只是此时不是生闲气的时候,眼下被最为要紧的亲人算计,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何种大事需将他以废人之姿困于军营内?
难道与那梦境有关?
梦中的他虽被白雪淹没,但整个身子几乎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他早前一直在伤怀却是忘了究其原因,他何以会伤成那般模样。
是南蛮攻了过来么?
三年前,他随师父回到陆家时,正是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陆老夫人已是年过半百却要带着不足十三岁的陆长静奔赴战场,此等惨境又叫陆长青这个陆家仅存的男丁如何撒手不管自去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