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个圆圆胖胖的小男童小心翼翼地递出一张仿贴。宋清如眼皮一抬,拿过仿贴,又凑近仔细看了看:“比上次有进步,就是这字的结构还是没力气。”宋清如正说着,余光瞟见门外站着一个穿青衣戴小帽的精瘦男子,不是王土财家的贴身小厮王二么?
“你先拿着,我待会儿来批。”宋清如说罢,起身朝门外去。
王二恭恭敬敬地作了揖,方开口道:“宋先生,想必你已知我家主的困境。”
宋清如心一沉,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王二点点头:“家主都知道,只是还需要你帮个小忙。”
“什么小忙?”
“到县令大人面前说自己当天和家主一直在一起即可。”
“你们,你们,”宋清如激动地涨红了脸,指着王二的手微微发颤:“你们这是要把我牵连进去吧!”
王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你和家主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不说,家主就要说你是帮凶,你当日见死不救,不也是帮凶吗?你要是说了,有人证,家主再拿钱打点一下,岂不都好说?”
宋清如气的浑身发抖,脑子里嗡嗡响,怎么叫这些小人一闹,自己也成帮凶了!
王二见他还没松口,又道:“其实这事要是只到县令那,还真的好说,也没你的事,主要是按察司插了一脚,县令要有个好交代。”
“哎!”宋清如使劲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让我想想!”
“明天问话。”王二说罢,转身欲走,没几步又回头道:“此事本来在县令那里压下来了,是李县丞悄悄廪书了按察司。”
“妹兄?”宋清如喃喃自语,接着双手一拍,叹道:“误事儿了!”
草草结束了教课,宋清如回到家已是夜幕,发现李秀月和宋玉琅都在前厅等着自己,桌子还没收拾
“我去把饭热一下。”李秀月见他回来了,取了碗去厨房。
“爹,你怎么了,看着像是有心事?”宋玉琅关切道。
宋清如朝厨房努努嘴:“等你娘出来再说。”
李秀月出来后,宋清如便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秀月叹道:“这大哥怎么这么糊涂!”想了想,李秀月急急忙忙脱掉围裙:“我去找大哥说说!”
“娘!”宋玉琅一把按住李秀月,“你这样去不是让舅舅为难么!舅舅做的是分内事,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李秀月丧了气,一脸愁容,“这王八诚心要拉我们下水!”
“刚刚玉琅说的很有道理,”宋清如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如今你大哥是县丞,又有上头的人重申,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审!”
“对!”玉琅点头,”他要污蔑你是帮凶,你就说他:其一,你见到他时,人是死的,不存在杀人帮凶,只存在知情不报,其二关于知情不报,你就说他威胁你,反正他当时也威胁了?
李秀月亦点点头:“清如,你直接不用去乡馆了。那王八做绝,我们便也做绝。”
开衙那天,宋玉琅和李秀月,宋清和雇了轿子停在衙门旁边。
如今县令因为受贿,由按察司暂审案情。
宋玉琅掀开帘子,县衙大门外,照壁上贴满了告示,判词。大门旁边只站了俩个皂隶。
下了轿子,三人进了大门,绕过萧墙,便是审案的大堂了,里面传来拍击惊堂木的声音,玉琅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扫了一眼,大堂台阶下,站了一个穿玄色直裰的,身材粗壮的青年,一个佝偻的老苍头,玉琅又仔细瞧了瞧那青年,不是家里斜对面开茶铺的么。
“宋清如,进来。”一个皂班吏役出来喝道。
宋玉琅望了一眼爹,不禁攥紧了衣襟。又约摸过了半刻钟,吏役又出来喝道:“宋玉琅。”
玉琅心一抖,回头看了一眼李秀月,示意她安心。便低头快步走了进去,进大堂时,眼睛扫视了一下,右边是一个妇女领着俩个孩子,大的十四岁左右,小的六七岁,想必是荣生妻女,左边是一个男子,带着枷锁,身材略肥胖,应是王土财了。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玉琅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跪在了地上:“民女宋玉琅,宋清如之女拜见老爷。”
“你且说说,当晚宋清如回家后的情形。”
“当日我在房内,听到我娘说杀人了便跑出来看,就见到我爹失了神般坐在椅子上,后来才说看到王生杀人,我当时注意到我爹穿的绿色道袍领子有褶皱,有泥土粒,便觉得王生应是揪着爹的领子威胁了他,
我爹是个本分的塾师,家里也只他一人养着,加之这一威胁,便把事情瞒了下来。”玉琅一口气把腹稿说完,才松了一口气。
“王生威胁了宋清如什么?”上面传来的声音威严肃穆。
宋玉琅摇了摇头:“民女没有过问。”
“何时回来的”
“酉时”
接着吏役出去的脚步声。
“李秀月”
宋玉琅低着头,听着娘亲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