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才发生不到半月。曹操在次日便快马加鞭,赶来扶风。他方刚刚抵达,皇甫嵩当然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皇甫嵩苍老的脸随即僵住,他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怅然失神。良久,皇甫嵩才回过神来,咬着牙问:
“孟德所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朝中公卿都是什么反应?”
“朝中公卿?”
曹操陷入沉默之中。
“说!”
皇甫嵩拍打扶手,“他们既然敢做,你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是。”曹操脸色郑重起来,说,“朝中公卿畏惧董卓权势,只有尚书卢植,敢于出言反对董卓,被董卓褫夺官职。越骑校尉伍孚,不堪受辱,奋起刺杀董卓,也落在了董贼的手里。至于其他人……其他人已通通倒向了奸贼董卓,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好!好!好!”
听到曹操的话,皇甫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重重地跺脚,道:“好一个大汉忠臣!好一个满朝公卿!他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吃的是谁家的禄米,做的又是谁家的官?先帝恩德,汉家百年威望,都被他们忘在了脑后吗!当日我若是在洛阳,又怎能容许董卓这厮为所欲为!”
曹操连忙抱拳,道:
“皇甫公所言极是。若是有皇甫公在,岂能容董卓这厮放肆。小人此来,就是想请皇甫公起兵讨贼,清君侧,诛董卓,重整朝纲。为协助天子中兴汉室而战!”
曹操以为,愤怒中的皇甫嵩,会直接答应下他的请求。但听到曹操的话,皇甫嵩反倒沉默下去。
“你是想,让我起兵进攻洛阳?”皇甫嵩问。
“是!”
“天子现在董卓手中?”
“是!”
皇甫嵩重重叹息了一声。
“天子既在洛阳,我又如何兴兵去得?”皇甫嵩自言自语般说,“昔日赵襄子兴晋阳之兵,以清君侧,被史官们骂了整整四百年。今日,我若是起兵进攻洛阳,岂不是等同于进攻天子。这与赵襄子所为何异?”
“皇甫公!”
曹操当即站起来,作揖,言辞恳切,道:“现今天子受困,社稷倾危,正是需要您大力扶持之际!赵襄子不过凡数,岂可与您兴兵讨贼的功绩相提并论。此乃伊尹霍光之德,还望皇甫公明见啊!”
“也罢,也罢。我意已决,孟德不必多说。”皇甫嵩没有看曹操,目光望向院内的空地,兴意阑珊地说,“明日,我便会动身前往洛阳,亲自面见君上,请君上贬黜董卓,还朝廷一个清明!”
皇甫嵩的话然曹操陷入沉默之中。
向天子刘协,请求贬黜董卓?曹操有种脑子被撕裂的感觉。这是什么想法。难道皇甫嵩看不出来,天子根本没有权力,朝政完全在董卓的掌控之中吗。此去洛阳,不过送羊入虎口,白白将大好局势葬送。如果是为了这样的结局,曹操千里迢迢,跑来扶风郡又是为了什么?
“皇甫公!——”曹操拱手。
“孟德休得多言,”皇甫嵩打断曹操,“想来你远道而来,也已经累了。王芬,带孟德下去休息!”
“是!”
一直站在大堂外的仆人听到吩咐,走进来,向曹操行了一礼,道:“尊驾,走吧!”曹操扭头看向皇甫嵩,皇甫嵩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无意再听曹操多言。曹操心中愤恨交加,不禁仰头大笑,率先跨步离开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