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到荷花的时候,是下午4点半钟光景,也就是鲁芝兰和两个儿子还在县城大街上沿街叫唤着多多,隔三差五询问路边店主人的时候。她做梦也想不到,女儿已经到了城东20公里外一个村庄。
这村子西边是旱路,东边是水路,两条路平行,向北两公里与东西向的大河、公路交汇。旱路能行拖拉机,水路能走上百吨的大船。这里属宝应县腹地,大部分是湖泊、芦荡。公社就叫西荡,大队名曰湖滨,生产队称作荷花。
这湖滨大队所有生产队都“戴花”,荷花北边是菱花,南边是芦花、菜花、稻花,西边是柳花、梨花、桃花、杏花、槐花。东边的湖荡就是荷花荡,其间有大片藕田。
前几年破四旧的时候,大队主任时卫东要给每个生产队改名字,说“花”是封资修的东西,味道不正,不如改成“卫”,叫菱卫、荷卫、芦卫之类。张仁英的丈夫李国基当时是副主任,听了开玩笑道:“菜味、稻味,最后是臭味,还不如花呢!”时卫东觉得抓住了他的小辫子,说:“你这是恶毒攻击!”幸亏其他在场的人说情,又幸亏李国基三代贫农,历史清白,才躲过一劫。由于多数人反对,队名也没有改成。去年,时卫东污辱女知青案发,被撤职,判劳教2年,如今还在海边劳改农场熬日子,主任这一顶小小乌纱帽落到了李国基头上。今年春天,党支部改选,李国基又担任了支书,管理近3000人口。张仁英从此就有些洋洋得意,眼中没有了一般社员的位置。
木船从大河拐进汊河,一路飞雪,多多看了一路。向右看,看见的是一座座村庄草屋,屋顶覆盖着雪毯。向左看,差不多都是白花花的芦滩、灰扑扑的水面。有的水面残存着一支支枯萎的荷叶、荷梗。荷叶上都顶着一小块积雪,好像一群丑八怪戴着各式各样漂亮的白帽子。
木船是在张仁英家东边的码头停下的。这里是菱花生产队,她家是本队最南边一户。
傅宏、何德香带着多多跟着下船。他们属荷花生产队,却是最北边一户,跟张仁英家只隔一条小河,有一道小木桥相通,两家房子直线距离只有70来米。但是两家并没有实质性交往,见面点头、客套两句而已。
木船靠拢码头的时候,她看见岸上跑过来两个小男孩,一个高一点,瘦一点,显得头大,另一个矮一点,胖一点,显得头小。她便在心里叫他们大头、小头。
大头、小头笑嘻嘻地叫张仁英妈妈,奔到码头旁边,看见多多,都好奇的盯住扫描。
何德香笑道:“德光、德辉,她叫多多,河西的小姑娘,来跟你们做邻居了!”
大头德光慢慢的拍着小手,显出很老成的样子说:“欢迎、欢迎!”
张仁英不耐烦:“下着大雪呢,快家去。”德光跟妈妈抬起大竹篮,又回头看多多一眼。
何德香跟关宏林、李勇道谢、道别,拉住多多登上码头,回身拉了挑着担子的傅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