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背后的树,眼前的事物开始有些模糊。
晨间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我微微闭上眼睛,摇了摇手里的小坛子,已经空了。
坛子是我昨夜用身上仅剩的七八个铜板向已经打了烊的酒家换来的。良辰美景,若是没有酒作伴大概是少了点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夜晚太过漫长,竟然直到我喝空了这一坛子天边才开始泛起鱼肚白。我很是乏力地靠着树,晃着自己的两只脚,想要跳下树去,却觉得四肢很是沉重,动也动不得一下。
我倚着背后的枝干,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本想着干脆在这儿睡上一觉再回去,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头一沉,整个身体向树的一侧栽过去。
糟了。
我挣扎着想抓住手边任何可以被抓住的东西,却突然掉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
我揉了揉眼睛,邸恒的脸正在我的脸前。
当我的眼神对上邸恒的眼神时,我突然酒醒了大半,猛地拨开邸恒接住我的手臂向后跳了几步,用手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
“等了我多久?”邸恒的眼睛里有些喜悦,却慢慢变成了心痛与悲伤。
“没在等你。”我偏过脸去不看他,“只是从牢里出来后迷了路罢了。”
邸恒朝我走了几步,我赶着向后退去,邸恒站住脚,定定地看着我。
“怪我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大概已经见了阎王了吧。”
“那为什么还喝成这样?”邸恒看了看地上已经摔成碎片的陶泥坛子。
“只是怪我自己罢了,”我叹了口气,“是我太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那些幼稚的女儿梦能成真,却忘了这个世界本就是有他自己的规则的。”
邸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我看向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这样的话。在此事之中邸恒才是最为辛苦的那一个,他又何尝不是因此而经历了一番自己从未料到的失败?我却还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像是在责怪他负了我一般。
我犹豫着想要解释,邸恒却先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是我们太过大意了。只是成婚之事不过是些虚与委蛇的功夫罢了,你相信我……”邸恒向我走了几步,伸手捏了捏我的手,“…我的心思永远是在你身上的,管她什么赵姑娘李姑娘,都不过是眼前一股风罢了,看都看不见的。”
我看着邸恒的眼睛,心里很是感动,嘴上偏偏不要承认:“知道啦,你还真当我是如此小气的女儿家,眼里只有爱恨情仇,连这些事情都看不懂吗?”
邸恒露了几分笑,满不在乎地靠在一旁的树上:“你看不看得懂自然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若是没有此事,我大概也见不到你竟会如此紧张我。”
我看不得邸恒一副得意的样子,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邸恒笑着躲开:“昨日喝了许多酒,一早上又吹了风,早些回去睡了吧,等醒了又要头疼的。”
“我一个住在医馆里的人,还治不了这些小毛病了。”我不在乎地靠在他旁边,“倒是你先说说,你昨夜里去哪了?”
“你自己脏兮兮的一身,倒还来管别人的事儿。”邸恒看着我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摇了摇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站直了身子:“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是。你一夜未归,好歹也先回府中打点一番。虽说成亲于你而言是做戏,但总要给旁人个面子的,即使是装也要装的像一点。”
邸恒惫懒的摇了摇头:“若是从前你说这种话我倒觉得还有些道理,今日看来赵佩瑶绝不是个普通姑娘,大抵是赵廷瑞那个老东西安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能少回去还是少回去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我白了邸恒一眼:“赵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是生怕你看不出吗?”
“这也是我的疑惑之处。”邸恒揉了揉太阳穴,“此事不论怎么想来都很是不通,倒是只有一种解释……”
我好奇地看向邸恒。此事我也思索良久,却总也想不通透,他从小见惯的是这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大概对这些事情颇有高见。
邸恒见我直直地看着他,将头靠在树上,很是闲散地说:“大概是赵佩瑶当真看中了我相貌出群、才华出众,在府里叫嚷着若不嫁与我也只能要白绫一条了。”
我听得愣了一下,朝邸恒翻了个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大的白眼。
邸恒收了笑:“此事尚未明了之前,我也只有躲开才是个最好的选择。既然摸不清敌人的动向,就干脆绕道而行。”
我轻轻点点头:“只是此事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你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