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是象征着希望和美好,但二零一七年的春天缓缓到来时,恰恰是沈袅袅比较低谷的一段时光。
沈艺峰听取了医院方面的建议,决定要放弃后续的已经无意义的治疗,说简单点,就是要等待着死神到来了。最近他已经在安排后事,比如哪些财产直接留给沈袅袅,哪些由姐姐沈艺如代为保管直到沈袅袅成年,哪些留给姐姐沈艺如。他希望能用最后的时间多做点事,减轻将来他去世以后沈袅袅肩上要扛的重量。
沈袅袅做不了什么,爸爸住院时她至少还能在旁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如今,她真的做不了什么了。她去查阅了很多癌症患者神奇自愈的案例,一有空就去寺庙烧香祈祷,希望那样的奇迹也能降临在自己爸爸身上。可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但除了努力祈祷这些奇迹能发生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是爸爸的事,学业上她压力也不小。进入了高二下学期,课程更加紧张,沈袅袅因为总是心事重重的很容易走神,在考试中下降了不少。班主任找她聊过,但班主任也知道她家的情况,没有忍心责骂她,只是语重心长地劝她,劝着劝着就叹息了。
连成年人都很难直面的事落在一个十六岁的女生身上,该怎么说服她振作起来去面对呢?何况她已经够坚强的了,要她做到完全不受影响,这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她上个学期总是请假,诸如魏依然等等的和沈袅袅关系好的同学也已经知道了她家的事,大家都劝她放宽心,都说让她相信奇迹会来的。何有信知道了这事以后也安慰过她几句,大概是因为没办法设身处地考虑到沈袅袅这时候的心情,他的安慰不痛不痒的,还带着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实在是没让沈袅袅觉得好受些。但沈袅袅也知道他的本意是好的,没有因此和他有什么不愉快。
三月十八号是何有信的生日,这天还是周六,沈袅袅猜测着他这个爱玩的人应该会办生日聚会的。可是一直到她把生日礼物给了他,他也没有提起聚会的事,没有向她发出邀请。她本以为他有别的的安排,结果后来在动态中刷到了他和一群同学去玩的照片,有点不开心。她装作不经意地去私信问了何有信一句,“你怎么办聚会都没叫我呀?”
他回,“你爸爸不是得了重病吗?我以为你要在家陪你爸爸。”
他这话让沈袅袅有点无语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又好像哪里有些别扭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对着聊天框想了好一阵,沈袅袅也没想出自己该说点什么。
她看见合照里又有李清怡的身影,烦躁地关上了屏幕,不想再去联想了。
大人的烦恼和低谷大概是源于工作不顺、家庭不睦之类的大事,踏入社会以前的低谷期很简单,单一个成绩下滑都可以算得上。所以对沈袅袅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现在足可以算是她的一个低谷期了。对爸爸的病束手无策、成绩在下滑、自己喜欢的人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什么都不顺,简直是低谷中的低谷。
她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各科题目死磕了一天,直到沈艺峰敲门喊她注意休息,她才从题海中抬起了头换了口气。清了清嗓后,她用很元气的声音回答说,“知道啦爸爸,你放心。”
沈艺峰现在的身体吃东西有很多忌口,沈袅袅就学着做他能吃的,每顿饭都尽量做得健康又可口。但她的厨艺实在是很一般,健康是健康了,可口很难保证。看起来像是只遗传了沈艺峰的厨艺天分,没遗传到何文丽的。就算这样,沈艺峰还是很买账,每次都要夸她做得比之前好吃。
“爸爸明天还要出去一趟,和你姑姑去办个手续。”
“嗯。”沈袅袅知道办手续就意味着安排“后事”,所以每次她都不愿意去打听具体的。如果有她能帮上忙的她一定帮,但是她没办法的事,她只希望自己别再听了。她还希望爸爸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如果他之后痊愈了,那这些后事就都白安排啦。“那你一定注意休息啊,不要太累了,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就带上我。”
沈艺峰摸了摸她的头。“知道,我宝贝女儿是最乖的。”
自从沈袅袅上了初中长成了大女孩以后,他们父女这样亲近的互动就几乎没有了,直到艺峰生病的这些日子,他又变得柔和了很多,也更愿意喊她“宝贝女儿”了。
就像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小女孩。
也许在爸爸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小女孩吧。
隔天沈艺峰出门以后,沈袅袅给瓜瓜洗了个澡。往常给瓜瓜洗澡那都是拆家般的大阵仗,今天她却很乖,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感觉得到家里最近的气氛是比较低沉的,所以不想再添乱了。给瓜瓜吹完了毛以后,沈袅袅做了做家务,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看起了海绵宝宝。瓜瓜趴在她脚边,像是在陪她一起看似的。
过了一阵,忽然有人敲门,沈袅袅应着“来啦”,往门口走过去。顺着门镜往外看,她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是周鸣皋。
除夕夜那天周鸣皋送她回来过一次,没想到他这就记住了具体路线了。沈袅袅打开了门,问他,“没有电梯卡你是怎么上来的?”
“走上来的。”
“......找我干嘛?”
“约你出去。”
“那你直接电话约不就好了,干嘛还跑过来啊。”
周鸣皋笑道,“怕你拒绝我啊,我这么有诚意的邀请你总不会拒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