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朱余余脸上。她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去,发现昨夜的恩客早已离开。她眼睛往前飘,盯住前头桌面上散乱的酒杯出神。
她正发呆,门外传来轻轻地扣门声,“朱姑娘,妈妈喊你下楼呢。”
朱余余收回心绪,慵懒地回她,“知道了,我很快下去。”
自从苏清夺魁后,何蓝蓝心血来潮,白天关门的时候,动不动聚集起楼里的妓子传授服侍之道,临春楼的妓子们从初时不愿到后来的积极配合,态度转变之大,无他,惟钱尔。
跟着妈妈走,有肉吃,这世上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呢?
朱余余伸手掀开被子,扶着泛酸的腰下床,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吻痕,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捂住脸,疯癫地笑出声。
朱姑娘洗漱罢,盛装款款地下楼时,大堂里已经站满了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有妓子看到她特意抬高了声音,“呦,姐姐来得可真迟,昨儿个伺候余大人,没少下功夫吧。”
朱余余轻抚发上的银簪,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斜了她一眼,“昨儿个是累死我了,但是你嘛,也就说说酸话,若想上赶着伺候,人余公子啊还不要呢。”
临春楼内,苏清是上等,朱余余是一等,说话的妓子林虞檬则是二等,分了等级,平日接待的客人就有了讲究。两人争执的余大人正是上等客人,由于苏姑娘近来只卖艺,余大人退而求其次点了朱余余的名。
两人素来不对付,林虞檬立马心生不忿,她心高气傲,虽身处二等,却常常以一等自居,在此情形下就要毛遂自荐。
朱余余哪能让她如意,随即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她的面,勾着余大人脱衣裳,要秀一场活春宫。
林姑娘脸色逐渐难看,最后一跺脚,走了。她心里对朱余余发恼,于是两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本来生意被抢了早就呕了一肚子气,现在还遭来嘲讽,林虞檬哪里肯罢休,她将手中的丝绢一甩,叫着要冲上去,周围人赶忙拦住她,纷纷劝说。
这个说林姑娘莫要动气,那个说朱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两人哪里会听,双双左耳进右耳出。林姑娘双手双脚被人抱着动弹不得,便挣扎着朝朱余余啐了一口。
朱余余轻巧地避开,冷冷地笑了,将丝绢一扬,摆出姿势,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来啊,当老娘怕你,二等呢就是二等,低人一等就是下贱,活该没人要。”
话音落下,人群一滞,神色不明地看过来,楼内一等的妓子屈指可数,这可不止是在贬低林虞檬了,更是在奚落她们。几个拦着林虞檬的妓子悄悄松了手,眼神阴郁,我们下贱,你就高贵?
林虞檬没了桎梏,直直扑过来,朱余余卷起袖子,不甘示弱,两人很快打成一团。
苏清主仆三人和何蓝蓝姗姗来迟,刚好撞上了这边的热闹,都是一愣。林虞檬朱余余两人疯狂扭打,周围人作壁上观,竟无人劝阻。
何蓝蓝高声喝道:“你们俩给我住手,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林两人顿住,抵着对方的头望过来,苏姑娘看清她们脸上花了的妆容噗嗤乐了,“这一大早的,你们倒是凑趣。”
两人脸色骤然发黑,互相嫌弃地松开对方。
何蓝蓝摇头,和苏清走到人群前,视线一一扫过,才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人心要往一处使,楼里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今天看来你们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众妓子低头,呐呐不敢言。
何蓝蓝打蛇随棍上,“除苏清外,在场的姑娘这个月休憩日减半。”
众人哗然,做皮肉生意的,身子最受折腾。哪怕楼里一月八日休息,也不够调养的,更何况现在休憩日减半?本就觉得不够用,这一减,如何受得住?
何蓝蓝却不管,压下她们的不满,径自说道:“这事儿没商量,就这么定了,今日喊你们下楼另有要事,都静下来。”
人群只好不甘不愿地停下来,心里恨恨埋怨起朱林两人,耳朵高高竖起。
“前几日花魁大比,苏清的舞裙被人恶意割裂,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掰扯清楚,到底是谁下得手。”
妓子们骇了一跳,纷纷出言自证清白。
苏姑娘轻咳一声,引来注目,“那红裙已经被我扔了,它被割裂的时间是在我出来看比之后和回去准备之前,希望诸位描述清楚自己当时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要扔掉红裙,苏姑娘微笑表示,这个请去问侯爷。
何蓝蓝接着道:“我们怀疑的对象是当日楼里在场的三等及以上妓子,其他妓子先退下。”
“是。”
人群顿时呼啦啦退了一半,大堂里只剩二十余人,面面相觑。
苏清拉着何蓝蓝朝桌边走,小秋和刘器紧随其后。苏清坐下来,给她何蓝蓝倒了一杯茶,抬起头看着她们,微微一笑,“一个一个来,时间还早,你们慢慢说。”
那笑意未达眼底,冷意却能穿透人心。
众人瞬间冷汗下来,林虞檬一咬牙,率先出声,“我当日一直在船板上看比试,不曾走开,周围的姐妹都能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