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忠勇侯一身轻松。他虽被天子夺了虎符,但是也要上朝旁听国事。
别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直言不讳时,陆侯爷安静如鸡。只有当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或是被皇帝点名时,他才站出来打马虎眼。
陆侯爷不慌不忙,摆出笑脸,语气真诚:“陆某乃一介武夫,哪里能掺和进大人们这些治国大事,实在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啊。”
又朝座上的天子作揖,恭恭敬敬,“诸位大人莫急,万事还待陛下裁决,你们说是不是?”
诸位大臣一见他搬出皇帝陛下,纷纷擦着汗连声应是,都是为天子做事的,谁敢说一句不是?敢反驳,怕只有被罢官、被杀头,这两条路可选。
没见座上的皇帝陛下听了忠勇侯的话,笑得开怀,还频频颔首吗?
大臣们私下嘀咕,这忠勇侯狡猾得很啊!原道是个刚正不阿的武将,没料想竟是个能偷腥的狐狸。
陆老将军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恐怕会执手相看泪眼,道一声:知己啊!
陆侯爷难得清闲,心情不错,正准备出门遛狗逗鸟泡一泡姑娘,继续“自甘堕落”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李公公今日出门没整排场,就带了一个年幼的小太监,上前给陆渭然见礼,说明来意。
“侯爷,陛下有旨,唤您即刻入宫。”
陆渭然挑起一边的眉毛,大感意外,但还是点头应了。
“还请李公公稍等,容陆某换身衣服。”
他很快换了官服出来,客气地吩咐李胜前面带路,李胜连道不敢。
行至半路,陆渭然突然开口:“公公可知陛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李胜步伐不变,答得滴水不漏:“奴才不知,还请侯爷小心脚下。”
陆渭然也没纠结,李胜要是告诉自己,被有心人知道了,双方都不得好。天子近臣和外臣交好,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为君者大忌,尤其当今天子猜疑心重,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行至太和殿,陆渭然停下了脚步候在外头,李胜进去禀报。
等李胜出来请他,他才跨过门槛,快走几步,低头跪拜,“陛下万福。”
“爱卿请起。”
皇帝坐在龙椅上,双手托空示意他起身,唤来李胜给他赐坐,才进入正题。
平日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笑得和蔼,收起眼中的精光,徐徐开口,“爱卿可有婚约在身?”
忠勇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天子问话,他没敢隐瞒,“回避下,臣未曾有婚约,也尚未纳妾。”
忠勇侯二十好几了,到他这个岁数没有娶妻纳妾,是很少见的。平常贵族男子到总角之年,娶妻纳妾一个不落,未至弱冠,孩子都满地跑了。
皇帝听了他的话,倒是很满意,抚着胡须,笑得愈发慈祥,“既如此,朕为爱卿赐婚如何?元月也到了该嫁人的岁数了,朕总拘她在身边伺候也不大好。”
这话听在陆渭然耳中不啻惊雷,尚公主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皇亲国戚,那是天恩,唯独陆家不行。
因为当朝有明文规定:驸马能参与政事,却不能执掌兵权。
陆渭然一旦娶了公主,他这辈子别想带兵打仗。他这一生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现下被皇帝明升暗降,夺了虎符,已是满肚子苦水。
夺了虎符,好好表现,尚还有盼头,若是尚了公主,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重回战场,只能龟缩朝堂,老死上京城。
他如何能甘心?!
陆渭然面上稳住脸色,心绪千回百转,双拳攥起,指甲险些钳进肉里,带出血来。
他的失神只不过刹那,在皇帝就要出声询问时,开了口,语气平静:“多谢陛下好意,能尚公主该是臣的福分,但臣不能,请陛下恕罪。”
“为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陆渭然现在就直面这种怒气,他额头微微出汗,还是没松口,咬紧牙关,叩头便拜,“不敢隐瞒陛下,臣有心上人了,怕委屈了公主,才斗胆拒绝陛下。”
皇帝眯起眼:“那就先娶公主为妻,再纳你的心上人为妾。”
陆渭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说话带上了哭腔,“陛下,臣有家训:‘只娶妻不纳妾’。要是臣开了这个先例,不说家中爹娘不会原谅臣,便是陆氏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该戳臣的脊梁骨。陛下明鉴,臣实在是不敢先娶妻后纳妾啊。”
皇帝沉默片刻,摆摆手,算了。
陆氏到底一门宗烈,为柳家坐稳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忠君爱民,克己本分,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他最近夺了陆渭然虎符,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再逼他破家训,怕是言官的吐沫星子要淹死自己。
他是知道陆家这臭规矩的,年轻时也嘲笑过一句:迂腐。现在看陆氏夫妇十年如一日恩爱,不是不羡慕的,可惜身为皇帝,他注定是孤家寡人。
见皇帝松动,陆渭然偷偷吁了口气,放松不少。他开始悄悄打量皇帝的脸色,估摸着时机开口,准备溜了。
不料,太和殿屏风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直走至他跟前才停下,正是柳元月柳大公主,陆渭然一愣。
他很少同这位元月公主打交道,实在不知这人为何要嫁给自己。
柳元月从见过苏陆回来之后,就找上了她父皇,闹着要嫁给陆渭然,求他父皇下旨。皇帝初时不答应,态度十分坚决,但经不住柳大公主路线迂回,太能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