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恪乍一听闻此处矿脉极大也很是一惊,但听了雍黎安排也知她已有所安排,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旨意要自己在此护守。
雍黎似乎知道他的不解,难得给他解释了,“这么大的矿脉难得,暗中觊觎的人不少,我不敢轻易将此处消息放出来,也不能轻易安排各地守军前往,需得陛下纯臣,有陛下旨意,方得周全。”
“璟王封地的琚州离这里也不远,殿下完全可调琚州守军前来。”平恪还是有些迟疑。
“我的封地和璟王封地几乎占据整个雁南,势力过大易引猜忌,此处矿脉之重已关国家之基,消息一旦放出,若我或璟王府有所牵扯,便是陛下不以为意,那些御史们恐怕也不得轻易放过若被有心人利用陷害,一旦牵上谋反之名,不得善终的不仅是璟王府,还有华阳府。”雍黎搁下笔,将那幅图重新折好,推到平恪面前,“所以,此事我必须置身事外。”
以雍黎的性子,话从来不会说到这个份上,这次想必会牵扯颇大,平恪也不再迟疑,将那张图妥善地收好,“殿下既已考虑周全,安排妥当,想必陛下旨意也很快就会下达,到时也会有军队接手,这些日子我定会处置妥当,殿下放心。”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雍黎想了想,又道,“若有什么阻拦,用陛下的名义就好,我已经上奏过了。”
“是,属下能处理。”平恪躬身一礼告退,“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安排。”
雍黎点点头,推开临街的一扇窗,太阳已渐渐西落,街上人群也渐渐少了,她看了眼东街府衙的方向,不过半刻,又关上了窗。
回身的时候一不留神撞上了靠窗的小茶几,茶几上灰色的布袋子里咕噜噜滚出了两个小石块,正是之前林亦到崖间捡的。雍黎捡起来摩挲了两下,就这茶几旁的矮榻躺上去,仔细地观察起来。
雍黎知道自己并无冼家传承的勘探之能,也并不能看出祈麟山矿脉的走向和数量,自己所知道的模糊的大概也全靠这些日子在山间的观察,以及往日博览群书,在某些典籍中的只字片语的提及。
雍黎想着自己是不是抽空往雁西一趟,想了想又算了,冼家嫡系已亡,纵然仍有旁支散落雁西各地,但想来冼家的传承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本着闲事让皇帝陛下操心去吧的良好心态,雍黎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决定先回华阳休息一段时间,朝中之事一概不问。
当晚倒也没什么事,雍黎早早地便窝在屋里,林轶不放心执意要给她守夜,被她撵回了自己屋子。这暗中跟了那么多暗卫,还需要他多此一举,不是明白告诉别人,我身份特殊,快来打劫吧!
只是次日,她临时落脚的这处客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成安帝第二子安郡王黎贺等在二楼临窗的雅座,颀长玉秀的青年眉目刀刻般地清晰分明,深静稳沉的皇家气度中有隐隐武人气势,绣蟒纹的茶色郡王袍服更衬出了几分尊贵。听得身后有些微声响,黎贺转过身来,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雍黎,露出一丝笑意,原先的棱角分明也瞬间柔和了下来。
“宣阳妹妹,这边请。”黎贺迎上去,在雍黎身前三尺开外的距离站住,十分有礼地伸手一引。
雍黎向他微微点头,也不客气,临窗便坐了下来。她早先就知道黎贺是奉命前来处理水灾事宜,而她只是路过石麻县原以为不会遇到,却不想黎贺专门来寻她。
“前些日子宣阳妹妹失踪的消息传回定安,父皇可是十分着急,当下便遣了平恪出来寻,如今见妹妹无碍,我们也可放心了。”黎贺在她对面坐下,亲自给她斟了茶,语气中也是关心异常。
“无碍,劳安王殿下挂念。”雍黎淡淡道了谢,对这个两年多没见的二皇子也没有给予太多的情绪,尽管昔日这位二殿下也曾予自己善意。
“两年多未见,宣阳妹妹似乎与我生分了许多。”
雍黎看他一眼,心下微哂,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与他不生分的。
黎贺见她没有回答,也知她的性子,遂转了话题,“你这是回华阳?”
“嗯,今年答应了陛下回京的,华阳这边一应事项总归要安排妥当。”
“这是好事,你在封地这几年,太后娘娘也想你得紧。”黎贺素来有种冷硬的气势,却对雍黎这个妹妹一向关切,乍听她说今年会回京,面上虽不显,心内也是一喜。
雍黎其实早些时候就收到成安帝,问她年末是否与璟王一起回京,她也是答应了的。只是明面上诏令璟王府年末回京的圣旨,成安帝还没有下达,所以即便是黎贺也不知道她今年会回京。
雍黎看看外面天色,今日太阳不太好,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不过看来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移了移茶盏,茶盏与桌子发出微微的摩擦声,“二殿下今日来见我所为何事,还请明示。”
“也无大事。”黎贺知道她这些年清冷而不愿近人的性子,也不恼,“昨日平恪将三千军暂时驻扎在城外,我便猜测许是你在这边。却不想当晚他便领兵从石麻县往黄县去了,因他有父皇密旨,我也不便多问。”
黎贺说着不经意间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雍黎,见她面色如常,又道,“今天早先时候,属下来报,平恪带那三千人守在了祈麟山下。总归黄县事宜也是我负责,我虽然不能干涉父皇旨意,但想着平恪既然来见过你,想必宣阳妹妹也能给我透露一二。”
听他这番话,雍黎抬头看了眼这个一贯防意如城允执其中的二皇子,也不知想些什么,良久竟轻轻地笑出声来,她这一笑不明其意,让黎贺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也未曾注意到最后雍黎嘴角勾出的一丝嘲讽的意味。
“我被困祈麟山近一月,发现山南和西边极易滑坡塌方,祈麟山附近几县百姓不容再有失损,恰好平恪在附近,我便让他暂时驻守此处等待陛下旨意,也省得再从他城调兵,颇为不便。”
雍黎语气平淡,但好歹也算解释了。
“这件事自然是妹妹授意,父皇也是知道的,那我便不多插手。”黎贺站起身,“快至午时了,我在旁边定了桌酒菜,可否请宣阳妹妹赏脸移步?”
“不必了,今日打算在治城落脚,再不上路怕是晚上到不了。”雍黎起身便离开。
黎贺看着她离开神色不明,也没想过她能接受,只是,为何心里不太好受呢?
“殿下,这丫头也太目中无人了些!”黎贺身侧的长随也是这两年才到他身边的,并不认识雍黎,见雍黎这样清傲,倒没有自己主子那般平静,不由愤愤地替主子打抱不平。
“放肆!”黎贺低喝一声,“她也是你能出言所指的?”
“属下这不是替殿下不平吗?她是什么身份,殿下是什么身份,殿下都这般低身了,偏偏她毫不领情。”那长随似乎颇得黎贺信重,便是被斥,不说俯身请罪,反倒替黎贺不平。
“她啊……”黎贺神思渺渺,语气中有些无奈,良久方道,“如今我尚可与她论兄妹之义,若真论君臣之礼,你以为我真当能如今天这般与她平礼相待?”
看到身侧那人震惊诧异的神色,黎贺又道,“她虽性情平淡,也不会将些许小事放在心上,但你以后见她,不可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