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也,枉我聪明一世,却唯独没有看透过你。当年你一声不响的离开,如今你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在你心里,我恐怕什么也算不上。”
斜风吹着细雨进入朱窗,落在戚行云的发丝上。看似满满的恨意,其实是深深的眷恋。口是心非终究误了谁?
一天后,戚流年的头痛总算缓和了些。待到醒来已是晨时,戚流年看着满屋的人轻声喊道。
“爹,陆叔父?陆哥哥也来了。”
陆清远是当朝的辅国大将军官阶为正二,又因三代为将,始终是皇上的眼中钉,再加上又与镇远大将军穆源也为故交,当朝皇上虽说明着对他厚爱有加,暗地里想方设法削弱他的兵权。
打击陆清远的同时这镇远大将军又不得不防,因为当朝掌管全国政事的右丞相戚行云是穆源也的妹夫,
所谓擒贼先擒王,当朝皇上立马设“大学士”来与戚行云分摊政务。
说的好听是分摊政务实则是用来制衡戚行云,这“大学士”天资聪慧、世代为将,皇上本来对他最为防备。
但如今能用来制衡戚行云、陆清远、穆源也庞大的势力也只有他最合适不过了。
当年“大学士”秦谜垣与穆源也的妹妹穆流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为穆流也悔婚,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知。皇上楚冥夜正是抓住这点往事,让他们明争暗斗,坐收渔翁之利。他们又岂不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陆清远看着戚流年关切的问候:“年儿好些了?都怪叔父来晚了,心庭那小子叨叨着要来看你。”随后又将陆心庭拉近床边。
戚流年对陆心庭微微一笑稚嫩无邪的声音在耳畔想起:“陆哥哥,年儿没事。”
陆心庭微胖的小手扣了扣额头,拉着陆清远便要离去。声音有些略带悲伤的说:“爹,既然年儿妹妹没事,我们就回去吧。”
戚流年点点头笑着说道:“陆叔父回去吧!改明个再来。”
陆心庭是陆家的独子,陆清远以剑法闻名天下。戚流年从小与陆心庭一起玩泥巴,读诗经,练剑法,戚流年一套剑法也学不会,陆心庭总会不厌其烦示范剑法。陆心庭是戚流年的青梅竹马,却从不开口对戚流年说动情的话。
后来,戚流年要嫁给南王了,戚流年想要开口求陆心庭带自己浪迹天涯,却又更害怕诛灭九族。戚流年不说,陆心庭亦不问,于是错过终生,于是也成为了最熟悉的陌路人。
戚流年知道陆心庭的母亲突然染上虐疾,这个端庄贤淑、先皇钦定的七品“诰命夫人”,冥帝二十八年,三月下旬‘萼’,如今已是二月中旬。时间自然是不多了。
陆清远摸摸头戚流年的头,转身对戚行云说:“戚兄,那我就先回去了。日后再登门拜访。”
屋内一群人赶紧掐媚的送他们出府。戚流年看着走后的人里,唯独不见嬷嬷。
赶紧挖起身来,大步的往院中的吃水井跑去。看见正在打水的嬷嬷,轻声喊道:“嬷嬷,平日里不是奇儿打水么?”
嬷嬷看着是戚流年便笑了笑:“奇儿那孩子怪可怜的,没事就帮帮她。嬷嬷虽老了,却还是中用的。年儿可不能嫌弃嬷嬷。”
“嬷嬷,我想吃稣油奶酪,你可以帮我出府去买么?年儿嘴馋,突然想吃了。”
戚流年的生母待嬷嬷是极好,嬷嬷听后连忙笑着点头应道:“是!是!是!小祖宗,嬷嬷这就去,很快就回来。等等就好。”
这井是嬷嬷的归宿,离开了就没事了。戚流年有些乏力,进了闺门。躺在床上刚要闭上眼睛,戚行云就来了。
戚行云看着像极了心爱夫人的女儿,轻声问候:“年儿可好些了?年儿可要好好待在床上休息,爹爹去上朝了。”
戚行云见戚流年点头立马伸手将她抱起。抚摸着戚流年的头,微微叹了口气。
“年儿,日后莫要随意出去。你的名誉比爹的官位都重要,再不济爹爹也会担心。”
戚流年看着父亲的眼里满是对自己的宠溺。嬷嬷说父亲很爱母亲,但她是有些怀疑的。爱会再娶?不是应该一生一代一双人么?
半个时辰后,戚流年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当戚流年知道嬷嬷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后,内心愧疚不已。
“嬷嬷,半个时辰前不是还好好的?这是为什么?”戚流年为了止住将要流出的泪水,只好闭着眼睛问道。
二姨娘赶紧搭话,“嬷嬷,入了湖。许是因为身子重硬是没撑起来。”
众人看着戚流年闭着眼睛以为是因为害怕,仆人见状便准备抬着尸体出府,谁知戚流年突然跪下拦着,将尸体看了个遍后缓缓说:“嬷嬷的怀里还有蘇油奶酪的残渣。”
戚流年将酥油纸剥开,发现嬷嬷像是要写下什么。那血已经散了,只能勉强看清两个字,‘小主……’嬷嬷到底要说什么?两个字耐是重生多次的戚流年也难以猜出来。
戚流年眼尖的看到那酥油纸未全湿透,她开口向那搭话的二姨问道:“二姨娘,你来瞧瞧这酥油纸。知其所以,而不知其所以然。也许只有嬷嬷知晓,但……”
戚流年仔细的打量任何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很久以前有位屠夫他将自己的妻子屠成块,却忘了彻底清除指甲中的罪证。三天后,就是这细微末节被清官断了案。”
二姨娘赶紧偷瞄指甲,有些害怕事情暴露,不过只看了一眼。
戚流年知道这二姨是不会承认的。因为重生之后,老天爷绝不会让别人的智商永远都停留在原地。智商会涨而且永远涨得很快,不过如今的戚流年是不会害怕的。
堂屋众人愕然,没想到十三未到的相府嫡女,竟然有这份胆量。
戚流年更多的是愤怒,本以为嬷嬷定能活着。
戚流年看了眼二姨母继续逼问:“二姨母刚刚好似说嬷嬷掉入湖中?可如今却不是这样。”
二姨母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看着那小小的身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难道知道她掉入湖中也有错?天意难违的命数叫我如何阻拦?照你这么说,嬷嬷是我害死的?凡事需要讲究个证据,证据分为人证、物证。你有什么?”
“这倒是没有错,人证我确实没有。不过指甲里的残屑,不知是否算物证?天意确实难为,可也有人定胜天的说法。”
戚流年又看到嬷嬷里衣内满是奶酪,继续问道:“虽说嬷嬷是贫寒布衣的穷苦人家,但至少也不会将酥油奶酪放在里衣内吧?”
二姨母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残屑确实算是物证,但甲内只要有残屑,就判定杀了人的话。这话可有些说不通。”
“厉害,厉害。说的有几分理。不过偌大的戚府,为何只有二姨娘知道嬷嬷掉入湖中?说明你可能是杀害嬷嬷的凶手。”戚流年的语气很淡,淡的似天空中的云,仿佛随时都可能散去。
与此同时她的女儿戚雨媛恨恨的看着这个刁难自己生母的‘姐姐’。懵懂无知的儿子戚宇铭倒是还在院里抓蛐蛐。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还传来天真的童音。
这二姨母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着府中的仆人常常是不留情面,三姨母由于家道中落,没少受她的气。
但只要戚行云上朝回府,二姨母就会变成温柔可人的模样,这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她。
正在这时候戚行云已经踏进了戚府的大门。
戚行云看着默不作声却有着自己的判断。不过就算嬷嬷是被害死的,戚行云也会装作视而不见。
如今皇上正想着法子削弱戚行云的政权。所以不会为了一条贱命而去得罪二房的哥哥。
戚行云看着女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立刻阻止道:“年儿,够了,怎能随意胡闹。琴儿送小姐回去休憩。”
戚流年知道父亲害怕什么,而且二姨母的命数未尽不能乱来,“爹爹,可不可以为嬷嬷安葬?嬷嬷对年儿是极好的。”
众弟妹看着暗自嘲笑‘虚情假意’,此时二妹站出来点点头:“姐姐说的极是,嬷嬷照顾了戚家大半辈子也是个可怜人。”
戚行云看着这个女儿心里暗自点头,“会的,速速散去。”
来了几个仆人将嬷嬷的尸体给抬了出去。不要觉得太残忍,仆人的命向来下贱。
刚刚踏出堂屋门外的戚流年听后笑了笑:“琴儿,我想回房休息,头昏的厉害。”
琴儿听后赶紧拉着小主子焦急的说道:“小主子,需要告诉老爷,请大夫吗?”
戚流年听后摇摇头,自己头痛欲裂的厉害。许是强行救师傅,老天爷给的惩罚。叫了大夫也没用。
“琴儿,可信永生?上天给了你永生你会如何改变命数?”看着大了自己两岁的琴儿,戚流年缓缓开口问道。
琴儿听着小主子又说起永生谬论来笑了笑:“小主子许是偷看了《山海经》,又说这永生的胡话来。”
戚流年看着琴儿轻描淡写的回答,内心有些痛苦,始终没人会懂。
《山海经》中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戚流年自然是看过的,不过亦是重生多次的戚流年也没见过。
琴儿看着小主子眼中带着不同年龄的伤害赶紧加上一句:“若是上天真的给了一人永生,怕是有违天道。”
戚流年正要离开,立刻就有贵人登门造访,镇远大将军穆源也的督查刘向其?可是远在边城的他怎么回来了?
“刘兄?快快倒茶。”戚行云见了赶紧笑着迎接,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戚流年虽说重生多次,但每次重生的年龄都会变小,有些隔的远的人或事记得有些模糊不清。
刘尉迟是仅仅次于舅父的武官,远道而来肯定有求于人。
刘向其虽没见过戚流年,却一眼认出戚流年是穆流也的独女,刘向其摸着戚流年的手点点头:“真是像极了小姐。”
父亲摸了摸女儿的头笑了笑:“年儿,快叫叔父。”
戚流年赶紧扶手微蹲糯糯叫了声:“叔父好。”
原来皇上楚冥夜又为那边塞新添个“镇远二将军”晁蘇言,这人的名头不大,路却是他步步踏出来的。
晁蘇言原本是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从小习武练剑、博览群书,后来经过层层考选,在冥帝十八年第六次殿试考中榜眼。
这等人安插在舅父身边犹如一披饿狼。
等到刘向其走后,父亲眉头紧锁。其实那晁蘇言虽说是吃过不少苦,但边塞恶劣环境他是完全吃不消的。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戚流年扯了扯父亲的衣襟,“爹爹,莫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