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近两个时辰,才慢慢的在国安寺的山脚下停了下来。屠凤栖跃下马车,歪着脑袋,望着眼前长长的云梯,心中有些发憷。
国安寺不同于别的寺庙,通往山上唯一的道路,便只有这云梯了。若是要到国安寺中,便唯有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大抵也正是因着如此,才更显得国安寺不一般。只是屠凤栖忧愁的却是……
这要何时才能上去?
连翘脸色不变,一手拽着行李包袱,一手空出来,“姑娘,要奴婢带您上去吗?”
自家姑娘那瘦不拉几的模样,想必不需要费什么劲儿。
屠凤栖摇摇头,双眸微弯:“不必,我自己能上去。”
不是都说“心诚则灵”吗?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还会畏惧区区云梯不成?此生她亦别无所求,只要自己的亲人和司湛都好好儿的,她便是死也甘愿了。
屠凤栖牵着裙摆,与素锦一同慢慢地往上走。连翘在一旁,脚步轻快,时不时出手扶二人一把。
足足一个时辰后,三人才抵达了国安寺。屠凤栖抹一把热汗,嘘出一口气,往下望着郁郁葱葱的山林,“这般荒芜,也不怕被火烧了这寺庙……”
素锦则是一脸的虔诚,“这是国安寺呢,有浮生大师在,又怎么会烧起来?姑娘定是想多了!”
屠凤栖摊摊手,跟着前来接应她们的小师傅走到了小院中。四面围墙,院中栽了些木棉,只到了这时候,木棉花却是寥寥无几了。三间厢房并排,简单却不简陋。
“国公爷特意拜托了浮生大师,这院子是特意为三姑娘而留的。院子里只有三间厢房,若是旁人也想住到国安寺来,只能到最北面去了。”小师傅面目慈悲,双手合十,但不知为何,双眼却是不敢直视屠凤栖。
屠凤栖挑眉,她住的地方在最南面,屠嫣然却要住到最北面,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小师傅,多谢浮生大师。”屠凤栖也学着那小师傅拜了拜,一双清澈的大杏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白嫩嫩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小团。
小师傅也不过与她一般年纪,却不曾见过这般可爱的小姑娘,当下只红着脸道了一声“不客气”,便匆匆告辞了。
直到屠凤栖睡下,也不曾见着屠嫣然过来。大抵是上山的时候累着了,而北边的院子又实在是太远,她便懒得过来了吧!
既是来为屠燕语祈福,屠凤栖自然要做足了戏,每日都早早地爬起来,穿着素净的衣裳,跟在一众小师傅后面念经,惹得头一回见着这么精致的女娃娃的小和尚们,无一不是红了脸。
国安寺最偏僻的院子中,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坐在石桌旁,端着一杯清茶,挑眉望着对面的青年,声音却是与容貌全然不同的浑厚:“好久不见,老衲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石桌上还放着些早便清空了的小碟子,上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油渍。少年手中抓着一只肥美冒油的鸡腿,毫无形象地大口撕咬。
“若是外头那些信徒见了你这模样,说不得再也不敢来这寺庙了。”
对面的男子,身穿玄青色暗纹锦缎袍子,面容冷峻,眉梢带冷,俨然是战王司湛。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这种小屁孩不懂!”少年潇洒地将鸡骨头甩到桌上,拍了拍手掌,眼珠子一转,伸出油汪汪的双手便要往司湛身上抹。
司湛冷眼一扫,一眨眼便已退至三丈外。
浮生砸吧着嘴,只得掏出帕子,将手上的油渍都擦拭干净,“真是小气,好歹老衲还帮了你两个大忙。你说你何必呢,明明是想要帮人家,结果还非得借着国公爷的名头,真是!”
他顿了顿,见着司湛没有半点儿要过来的意思,又继续念叨:“要不是为着帮你,我那可怜的徒弟会被逼无奈,不得不撒谎?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这王爷倒好,非要逼着咱们这些实实在在的和尚说谎,这不成啊!”
司湛道:“不是本王逼你,是你垂涎本王府中的美食,方会逼着你徒弟撒谎。”
浮生双眼一瞪,“胡说,老衲活了两百多年,会是那等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吗?阿湛小孙儿,实话告诉老衲吧,你是不是对那小姑娘有意思?你放心,老衲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若是屠凤栖在,便定要说这浮生大师八卦的模样,可当真是与空青像极了。
“你若再吵,本王便要去与景子安说,他的脑袋是……”
“别别别,老衲怕了你还不成吗?”浮生连忙讨饶,那六皇子可是个捣蛋鬼,若是叫他知晓,他那颗脑袋是自己干的好事,说不得这国安寺都要被那臭小子给掀了!
不过……
“自你幼时被老衲批了命格过硬,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你怎还是这般不近人情?白瞎了这张脸了,若是多笑笑,说不得便会有人不顾性命安危,亦要与你终老了。”浮生摸了摸自己那张童颜,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亦是从孩童变为小伙子了。”
司湛垂下头来,“与其害了旁人,还不如便这样算了。何况我不能接近女人,这样下去正好!”
大抵也是天意了吧!
“算了?不,你的命定之人,已经出现了。”
还是一个,来还债的人。
“巧合的是,你会喜欢她的。”浮生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却无一丝诡异。
屠凤栖跟着念了好几日的经书,所幸她不算是真正的小姑娘,倒也能静得下心来。连翘在一旁看着,亦不免感叹不已。
而一同前来的屠嫣然,却一次都不曾露面,只偶尔回到了屠凤栖的院子中,作出一副万般委屈的模样来。
连翘下山,顺便打探了些消息,回来时偶遇了卖糖葫芦的,也不知怎么想的,她鬼使神差地掏出银子,给自家姑娘买了一串。
屠凤栖瞪着一双大杏眼,满脸无辜地拿着一串糖葫芦,与连翘对视片刻,“这是……给我的?”
连翘木着脸点点头,耳朵上一片绯红。
也是她鲁莽了,还以为自家姑娘与寻常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般,定会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
屠凤栖愣了一会儿,勉强接受了连翘的一番好意,“那我能出去静静吗?你放心,我不会丢掉的!”
但自诩已经是大姑娘的孝安郡主,若是在自己的丫鬟跟前,啃糖葫芦,总归是有些害臊的。
连翘点点头:“姑娘莫要走远了。”
屠凤栖便攥着一串儿糖葫芦走了出去,连翘与素锦仍呆在院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