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我们四人中就庆会把长夫子的话奉为圭臬,也难怪长夫子最为喜欢的就是庆。庆说完作揖道别,转身就前往渐的屋子去了,在渐的屋子待得未多时,他便离开了。
翌日,我才梳洗毕,便有隶女来报,说将渠求见。此时极早,不知将渠有何急事,我便差隶女召将渠进来。
将渠所来并未有何急事,只是催促我一声,今日便要去咸阳,还将我离开蓟都时的红岚玄袖嫁衣带了来,与之同来的还有阿怜。阿怜是嬴政传来的,说是为我着妆、梳扮。将渠临走前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小心。
我不知嬴政之心为何,也不知阿怜之心为何,只知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该当如何?长夫子云:“凡事可知不可为,可为而不可知,顺其自然也。”
镜台前,阿怜为我覆衣、为我挽袖;为我着眉、为我添香;为我束发插髻、为我红妆浓抹;为我两鬓添彩、为我轻画双眉。这些种种,阿怜似是轻车熟路,不费多少时力就已完成。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在阿怜的妆点下,第一次觉着自己原是这般好看。
阿怜就是如此,若不知她是杀手,任谁都会喜欢上这样一名隶女。她的手那么纤巧,眉毛那般蕴秀,眼睛如此清扬,话不曾多过一句,只会诚诚恳恳地做事,又何事都能完成的无比精细,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我曾问她怎能诸事做得如此之细,阿怜说不过勤习而已。她说的云淡风轻,却不知她这般年纪,该是有多么勤习。
阿怜弄完后,就向我请辞告别了。阿怜走后,渐走进来,说该走了。
我将手放轻轻放在渐的手掌上,由他带我出去。渐今日穿一束身长袍,高冠博带、左腰佩金剑、右腰佩青玉,精神抖擞,昂首向前。渐今日以女家之兄的身份,执我之手,送我出嫁。
走出院门,一架黑色红彩、高马垂苏、檐附玄鸟的马车候在这里,渐将我扶上马车后,大笑一声:“今日,便由我为柒王姬驱车!”随后,将渠手挥金翎剑,纵马前行,四周一时鼓乐声鸣,喝彩高呼。渐为我放下帘子,挥舞长鞭,高马嘶啼,车马驱行。
三天后,日暮辰昏。渐笑道:“婚俗即昏,时日正好。”我捞起帘子,不远处,一座高台雄筑、气势宏伟、俯瞰天下的青石宫城渐渐出现在眼前。
咸阳宫北靠渭水,正东门朝天大开,南面秦岭、西边龙山,众山环绕,渭水北出,紫微东来,一股雄征天下的气派油然而出。正东门前一片山垦,顺坡披下,双翼两座行宫恰如大鹏挥翅,咸阳,已是俯看天下之姿。
将渠驻马不前,似是深吸一口气后,挥剑示意,众人皆下马前行,只有渐依旧驾着马车,我放下帘子,不再窥看。这便是咸阳!
到得咸阳宫前时,成蟜与阿怜,盛装肃颜,一前一后,成蟜坐在马上,阿怜候在马下。
“长安君成蟜,恭请柒王姬入宫!”、“恭请柒王姬入宫”、“恭请柒王姬入宫”
“燕将将渠,谢长安君引路。”
“奏礼乐,庆婚乐!”
将渠上马,在成蟜的带领下,进了咸阳宫。我见入了咸阳宫,便放下帘幕,以免有悖仪礼。
当夜,我们在咸阳宫一座偏殿整顿休憩,秦王派来许多隶女、侍卫伺候。阿怜再一次成为我的贴身隶女,她说她是奉嬴政之命,即日起,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嬴政知我不好过于为人侍奉,因而阿怜就是我唯一的隶女。我与嬴政尚未见面,他却知晓我许多习性。我本该泣恸,可先前之事却让我不得不怀疑其居心何安,但又想将要嫁作他妇,又能如何呢,无非是飞雁南巡、自是飘零。
用过晚膳后,樊於期到访。渐见樊於期的神情,会心一笑道:“此番有劳樊将军了。”
“我尚未说话,你就知晓,我来是为何事?”
“哈哈,我知将军不会食言,自是知晓。”
“先生高人也。”
“非也、非也,是将军常说不言之语罢了。”
“先生见笑了,吾王已在西离宫等候先生,请先生随我入宫。”
“那便有劳将军引路。”
不知渐与嬴政谈了些什么,也不知他们谈了多久,我只知晓,渐不辞而别,连夜就离开了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