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昨晚上夜宿的，不止自己和唐二，还有位大人物。

马车的车辕上镶着金饰，车帘用的不知是什么绣品，车檐上还有两颗光华灿烂的大珍珠。

但季鸿升没时间等这位大人物露面，他出了巷子就抓紧下船换马。疾驰到御华门，发现那辆大马车，和自己同时到的。

人家的马是宝马，自己租的马是劣马，没法比。

车上下来的人，也跟神仙似的。一身黛色的蟒袍，头戴朝冠，缀着玉石的丝绦垂到胸口。剑眉星目却略带病容，身材修长却体量清瘦。

楚王殿下。

上元宫宴的时候，季鸿升曾远远得看过一眼楚王，举手投足之间气度非凡。今日再见，更觉得光华照人，风姿卓绝。

楚王见季鸿升看着他，远远一拱手。

季鸿升赶忙还礼。

楚王走上前来：“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季鸿升，兵部侍郎。”

“原来是季大人。”楚王笑道，“孤常年不在京城，朝中新晋的才俊都不大认得。”

季鸿升想，这楚王没领官职，这时候来御华门，是上朝的吗？

“季大人，与孤一起去大殿如何？”

真是来上朝的。

“殿下是要面圣？”季鸿升边走边问。

“不错，孤年前就来了京兆，是时候向陛下辞行了。”

原来是要回绥安了。季鸿升有点想打听他昨晚是不是也去了画楼，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季大人是从南巷来的？”楚王倒自己先问了。

“呃，下官……”那可是官员夜宿啊。

楚王展颜一笑：“大人不必多虑，孤昨夜也宿在画楼。”

“殿下不在朝中任职，夜宿也是正当的。”国朝律令只规定了不许官员夜宿，却未曾说明不领职位的王侯，算不算官员。故而季鸿升就自行限缩解释了。

“其实夜宿不夜宿的，只要不耽误皇上交代的事情，又有何妨？”楚王也礼尚往来地为季鸿升开脱，“季大人年轻有为，是皇上倚重的臣子，不必拘于小节。”

季鸿升听着楚王这话，说了“皇上交代的事情”，总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自己想多了，别人说什么都觉得话里有话？

张复昭曾经告诉过学生，官场上说话，真假三七分成，要体会弦外之音。是不是自己弦外之音听多了，原本的调子都听不清了？

正当季鸿升准备先自谦两句的时候，楚王道：“季大人，大殿到了。”

巍峨的明政殿，沐浴着旭日的光辉，文武百官在殿外济济跄跄地站定。

三品侍郎只能站在殿外，好在离内殿不远，平日里都能听清里头老师和刘阁老吵架。楚王作为亲王，皇帝的叔叔，自然是要到内殿去的。

于是季鸿升一拱手，目送楚王进了明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