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京兆城还灯火通明的地方,就剩下一块儿。
“官员不得夜宿。”季鸿升正色。
“我知道。”唐玉比他还端正,“可我们有皇命在身。”
“奉命……狎妓?”季鸿升想,这事如果报上去,他们不被皇上打死,也得被御史台的折子砸死。
“别往皇上身上泼脏水。”唐玉找理由,“我们是以狎妓为名,奉命查案。”
“唐二爷。”季鸿升打了个哈欠,“姑娘换了几批了,您银子够吗?”
“这是公事,回去会给我报了的。”
季鸿升摇头叹气,就是你们这样办公事的人,掏空了国库的银子!想起礼部、户部两位尚书大人苦大仇深的老脸,季鸿升突然有点理解刘本固了。
朝中确实需要像他这样,恪尽职守且清廉正直的人。虽说现在的这帮清流吧,效其形而无其神,好歹也确实为国库保住了不少银子,不然自太宗朝起,三次边川北征都没钱打。怨不得礼部、户部都对刘大人毕恭毕敬,谁都不想算钱算到最后,发现没钱。
“国库空虚啊~”季鸿升感叹。
“季大人,这银子一直是我在出。”唐玉瞥了他一眼,“您可不要慨他人之慷,除非我这钱能在您那儿报了。”
这把季鸿升给噎住了,刚才那点感慨也消失了。
官字两张口,不给喂饱了怎么办事?
“我这只是随口一说。”季鸿升赔笑,“给公家办事,报销天经地义。”
两人看了把画楼里能叫来的姑娘,都明里暗里地盘问了一遍,唐玉说能给看锦娘画像的,也都给看了。年龄小些的姑娘都说不认得也没见过,年龄稍长些的,还有几个人说见过。
零零碎碎得拼凑起来,锦娘应该是洪庆初年就来了这画楼,学艺约莫四五年,可能是被显贵人家给看上了,就只在这儿挂名了。
但画楼的名册是不给外人看的,唐玉也不愿打着御前司的招牌,让花娘给他看名册,不然日后不好往来。
唐玉告诉季鸿升,即使看到了名册也没什么用,名册上都是姐儿们的本名,和客人们签的契子上也记的本名。“锦娘”二字,连个姓氏都没有,必然不是她原本的名字。
“秋芜和碧痕也不是之前那两位姑娘的真名吗?”季鸿升突然好奇。
“自然不是。”唐玉回道,“不过能弹唱安乐调的,都姓沈。”
天色泛白,季鸿升想着还有早朝,赶紧就要离开。唐玉他们御前司不上朝堂,优哉游哉地,又去见了一趟花娘。
花娘昼伏夜出,此时正宽了一半的衣裳,披着纱衣,隐约可见里头茜色的小衫儿。开门一看是唐玉,理了理云鬓,把纱衣拉紧了些,问:“唐二爷,大早上找妾有何贵干?”
花娘端的是风情万种,尽管稍稍正了衣冠,从头到脚仍透着一股子娇媚,和昨晚上犹如宫中女官那样的大方得体不同。
“这个女子,你可曾见过?”御前司也临了一幅锦娘的画像。
花娘打量了画中人两眼:“这姑娘生得标志,莫不是圣人看上了她,叫二爷来寻吧?”
“寻开心也别拿皇上碎嘴。”唐玉道,“这姑娘十多年前就来过你们画楼,圣人那时候才多大?”
“万一圣人喜欢有点风韵的呢?”花娘笑了笑,抬眼看见唐玉皱眉,赶紧正色,“我瞧瞧,还真有些面善呢……”
“她叫锦娘,名字你有印象没有?”
“十多年前来的,花名里头又‘锦’字……”花娘的食指点在下唇,“妾记得有三个人呢,不过和这画像上也不像。这‘锦’字可能是她本名里头的,待妾去瞧瞧名册,晚上就能告诉二爷。”
季鸿升出了画楼,赶紧雇了船家,要赶去上朝。刚出了巷头口,就看见外头停着辆精致的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