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棠陵呆了不到十日,虞凛先前对战况乐观的预估,就被打破了。
小阳山有三十万大军。
分兵了,分了十万去京兆。秦王用十万人打出了二十万人的风采,晋王和宁王被他骗得团团转。
那肃州和汝阳的兵马、还有之前占领棠陵城的军队,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虞冶和虞凛都憋着一口气,既然北边的情形这样了,江南就一定不能乱。虞冶先前在汝阳受的伤,南下途中一直反复,至今未曾痊愈;又接任江南总兵,内整顿、外肃清,终于是病倒了。
五哥带着四哥走珩陵下江南的时候,是虞凛去接应的。珩陵的义军没什么气候,可追过来的秦王兵马气势汹汹。虞凛在阵前举着大燕的旗帜,自己不退后,将士们才不会后退。
连日的暴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一片泥泞,四哥的身上也沾着泥,三个月没刮的脸,一下巴的胡子拉碴。虞凛没问,也没机会问,二哥在哪儿。
若是守在江南那些时候,是在苦战,如今这场就叫死战。雨水混着泥巴糊在脸上,暴雨里看不清周遭的形式。五哥拖着哥哥弟弟回了中军坐镇,勉强稳住了战况。但虞凇带出来的、虞凛带出来的,统共十万的江南兵马,已经损失大半。
最后算是逃回棠陵的。
大哥还病着,江南的军务又回到了虞凇手里。
虞凛带着几乎成了个野人的四哥回屋里收拾,一进屋就闻到了虞冲身上一股酸酸的怪味。让人给他打了热水,洗了澡,虞凇也是一脸木木的样子。等拿来剃刀,要给刮脸的时候,虞凛有些不敢把刀给他。
虞凛这个年纪,脸上有的东西才开始长,那一点点看都看不出来,用不着下刀去刮,自然也不会给别人刮脸。于是他只好小心点,慢慢给四哥刮。
一滴水顺着四哥的脸颊,落到了剃刀上,虞凛的动作顿住了。
“小六。”虞冲终于开口了,“你知道吗?二哥死了。”
如果不是虞准带着残兵,在小阳山北,吸引了大半的兵马,虞冲可能也逃不出来。
虞凛拿着剃刀的手也颤了一下:“四哥,二哥也有可能自己就逃出来了……他去北边了,去找爹会和了……我们谁也没看见他死了,对不对?”
“小六,他就几百的残部,你信吗?”虞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是死,就是被俘。秦王是个疯子,被俘和死有什么区别?”
“秦王之前想要你们死的话,早就放火烧山了……”虞凛想起之前许恪说过的话。
“他就是要我们自己投降,然后再杀!”虞凇咬牙,“和二哥在珩陵的时候,接到爹的消息。爹告诉我们,被秦王困在宫中的满朝文武,违逆他的都被关在地窖里,直到归顺……可归顺的放出来之后,立刻就杀。秦王说这些人一开始不忠于他,一辈子就都不会对他忠心。”
虞凛后脖子有些发凉,虞冲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被手指扣住的肩胛生疼。
“答应哥哥,你和老五,守好江南。”虞冲的瞪着发红的眼睛,“不要去北边和秦王对战。”
虞凇此刻还挂心着的二嫂和姝岚,世子妃情急之下,让她们先跟着江先生出汝阳,那时候这一路还没有这么乱。而他们现在落脚的涪港靠着海,如今也还算太平。
本想着等局势再稳定些,就找人接他们来江南,可如今二哥出了事,该如何向她们孤儿寡母开口呢?
“还有大哥和母亲。”虞凛在四哥睡下后,又回了总兵府,听虞凇提到二嫂母女,“大哥、二哥、四哥还有七弟一母同胞,当年七弟没了,母亲什么样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