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凇一手拿铁符,一手拿血书,沉思良久。
虞凛盯着送东西来的校尉,校尉也盯着虞凛。
此人十日之前,还在临川的水上关卡查人呢。没成想沈宝光决战棠陵城,他被调了过去,如今又送沈总兵的绝笔回了临川。
“秦王的兵马……都是哪儿来的?”本来秦王控制京兆,那儿有他的军队是必然的,但是京兆已经被父亲和三叔围住;四十万大军之前被堵在珩陵,现下应该围着小阳山。那打到肃州和汝阳、还有今日益州城外潜伏的兵马是哪里来的?小阳山分兵了吗?那也只够潜伏棠陵,肃州和汝阳的乱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阳山现在还有四十万大军吗?”虞凛问道。
虞凇摇摇头,应该没有了。二哥和四哥被围困,根本没法传消息,但想来小阳山应该早分兵了,四十万人守一座山头,根本没有必要。只要兵力足够围住小阳山,就能把二哥和四哥在里头困死。
“许校尉。”虞凇站起身对送兵符来的人拱手行礼,“现下虽有兵符血书在此,事急从权,我自然也领了这江南总兵一职。但江南各州府的将军们,未必能听我调令,您在军中多年,我还要多仰仗您。明日起,您便是这里的镇守,南国安危,劳您费心。”
姓许的忙不迭回礼:“总兵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受二位总兵的恩情,自然要豁出命来报答。”
虞凛和许校尉一道儿出来,这人明日就是许镇守了。
“日后战场上,我们也是同袍了。”虞凛想了想道,“从前多有得罪。”
“是我治下不严。”许校尉对着虞凛想躬身行礼。
虞凛扶住了他:“你明日便是镇守,比我高许多级,不必拜。”
“我能封镇守,总兵封你,大概得是个参将。”
“不可能的。”虞凛回他,“你不了解我五哥。”
次日虞总兵整顿江南兵马,虞凛授衔临川内城中军校尉,归新任的临川镇守许恪统辖。
棠陵城被秦王占据,临川就成了正对北方乱军最大的门户,如今的情势,不仅得守住临川,还要夺回棠陵。
但临川郡守提出,临川现下如头悬利剑,总兵应当带着精锐兵力继续南下,入江南腹地,与乱军周旋。当然,他们自己也会跟过去。
虞凇坚决不同意,但郡县府衙里头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吵吵嚷嚷。说总兵不顾及大局,更有甚者,闹起了罢工。临川下属好几个县的衙门,鬼影子都没了。
“这帮狗官真该杀。”虞凛咬牙道。
许恪重重地拍了下佩刀表示同意。
“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虞凇垂下眼睫,没什么表情,“但若是他们再这么闹下去,军心紊乱,我们也不得不……”
“总兵、许镇守、六爷!外头出事了!”唐玉急匆匆地跑进来,“江家的人,把郡守给绑了!”
绑人这种技术活一般都是山贼土匪来做,没想到这临川一乱,书香世家也拿起了麻绳,而且擒贼先擒王,抓人抓得精准。
等三人赶到,所见的声势比之前所想要浩大不少。不仅仅是江家的人,还有不少城内的书生,都在文心园外头,跟衙门的人对峙。衙役们虽然手上有兵刃,可在数量上,实在落了下风。要不是唐能带了一小队人在中间横着,那帮怒气冲天的读书人能顶着刀口,上去把衙役们撕了。
“大敌在前,汝等贪生怕死,桑梓之地,竟要拱手让人!”
“食君之禄,不知担君之忧!你们尸位素餐!”
“将军犹血战,狗官思让土。不闻三百里,诸生百姓哭!”
这诗作得蹩脚,但用来骂人上口。虞凛看着这么多人,问道:“江家这么多人?”
“他们是文心学肆的学生。”虞凇道,“临川的文人多出于江家门下。我从前也只听过阿娘讲学肆的盛状,今日算是见识了。”
“总兵大人,要不要把这帮学生先抓起来?”许恪手已经按在了刀上。
“不必,本来这帮州官再闹下去,我们也得敲山震虎。现在江氏替我们做了,何乐而不为呢?”虞凇绕开了乌泱泱的人群,“不过那位郡守大人,咱们得去看一眼。”
虞凛已经来过文心园几回了,反倒是虞凇,虽然阿娘是江侧妃,却没来过。
先在前堂见了江氏的太爷太夫人,以及文心学肆的几位先生。虞凇给太爷见礼叫堂舅,许恪还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