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整顿兵马,不行吗?”虞清晏盯着季鸿升,仿佛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没有必要。先帝灵柩入京的时候,齐王手上仍有兵马,是整顿好的冀东铁骑,刚打了胜仗,士气充沛,又忠于主将齐王。他不回中州,直攻京师,远比一年之后起兵要快,也要容易。”
“若是他在先帝驾崩之时还不想谋反,回了中州,才想谋反的呢?”虞清晏又问。
“那他也没选一个好时候。”季鸿升摇头,“齐王用兵在一个‘快’字,要打一个出其不意。但当时正值冬雪,行军不便,粮草也不甚充足。他要速攻,便只能少运粮草;要粮草充足,怕是在屏凉就会被截下来。”
“皇上。”季鸿升抬头看着虞清晏的眼睛,“虞凛是在最为不利的时候,和京兆交手的。”
“有意思,你是说虞凛他天纵英才,若是天时地利,坐在这重銮宫里的人,已经是他了吗?”
“皇上,臣绝无此意!臣是想说,虞凛谋反,怕是有人挑唆,现在要杀虞凛全家的人不一定是挑唆者,可挑唆者一定要杀虞凛全家啊!”
“虽然能说得通,可你也没有真凭实据。”虞清晏抬手,“退下吧。”
季鸿升见皇帝已经背过了身,便深深一揖,退了出去。
门外,张复昭还在等着。
“老师。”季鸿升说,“皇上不愿放过虞凛亲眷。”
张复昭拍拍季鸿升的肩膀:“子阶,你尽力了。”又老谋深算一笑,“皇上必然会怀疑的,不会放过,可也不会杀绝了。”
天空中落下了细细的雪粒,落到皇宫的御道上、屋檐上,像是一层灰。季鸿升扶着老师向宫门走去,衣袍扫过之处,是白得发亮的御道石板。
今日江山又小雪。
虞凛抱着手炉,立在窗边。大燕皇宫的雪景不是头一次看了,年年岁岁尽是这个模样,只是今年宫墙内怕是没有往年热闹,毕竟刚刚平乱,也没能过个好年。御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员大约也不是来恭贺的,都是有要事在身的。
十五年前的晋王府,也是刚刚过了年节,不多久就是世孙的诞辰。阖府上下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明理阁还没开课,虞凛就和虞冲虞凇跟着二哥虞准在马场上习骑射。虞清晏也在,不过他年龄小,不能驰射,只能在木栏杆后头定点射靶子。
虞凛在前头跑了几个来回,五连中的,瞧着虞清晏拉弓扣弦,笑道:“这射箭讲究'五平三靠',你这肩歪肘斜,弓弦离身,怕是连三尺都射不出去。”
虞清晏闷声道:“多谢六叔指教。”
说罢,羽箭离弦,软塌塌地往前方不远处的地上一掉。
虞凛哈哈大笑,扬起马鞭,正准备策马离开,就看见父亲身边的长史和教习骑射的唐师傅一道过来。长史躬身在虞清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虞清晏收起了弓箭,跟着长史走了。
唐师傅向虞凛大声道:“哥儿,去把哥哥们都叫过来。”
待到虞凛策马到另一头,领回了三个哥哥,唐师傅方才正色到:“晋王爷让爷们各回各屋呆着,这些日子别出来野了。”
虞凛惊道:“为什么?”
唐师傅摇头:“王爷要带着世子世孙去肃州宁王府。”
在场的兄弟里头,老二虞准年纪最长,他开口问道:“三叔那宁王府远得很,这时候怎么往那里跑?拜会年节吗?”
虞凇也附和:“是啊,平日年节往京兆也不过送贺贴。现下都快上灯了,跑肃州去做什么?”
唐师傅招手让四人近前:“不瞒四位爷,程登替宁王府来请的人。”
“程登?”虞冲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耳熟。”
“那不是朔北侯吗?”虞凛道,“四哥,他家可是跟着皇帝开疆拓土的啊,北疆归复就是老侯爷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