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名叫雨雁的丫鬟偏头想了一会儿,说:“奴婢倒也隐约记得一句‘秋千争次第,牵引彩绳斜’,只记不起是从哪里看来的了。”
郑鸢儿看了她一眼,赞赏说:“这是刘梦得的诗句。难为你居然记得这句,于丫鬟之中,你也算是难得的了。”她缓了缓说,“我前不久偶然翻看你们少爷书桌上的今人诗选,竟意外发现一首专门吟咏秋千的诗。”
众丫鬟忙笑着说:“小姐若是记得,倒不妨念来听听。”
郑鸢儿在秋千架上偏头微微想了想,念道:“画架双裁翠络偏,佳人春戏小楼前。飘扬血色裙拖地,断送玉容人上天。花报润沾红杏雨,彩绳斜挂绿杨烟。下来闲处从容立,疑是蟾宫谪降仙。”
众人都极口称好。可惜此时女词人李清照虽然已有一定名气,但其词作尚未流传开来,否则又有“蹴罢秋千,起来慵整芊芊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的佳句了。
郑平渊从园子经过时,脚步格外沉重,脸色如同九月的寒霜。雨雁眼尖先看到,忙说:“少爷回来了。”
郑鸢儿瞧着兄长的神色觉得奇怪,便从秋千架上下来,一面微微整理衣裳,一面笑着问:“这是怎么了?哥,你跟人吵架啦?脸色这样难看。”
郑平渊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怕是做错了一件事。”
郑鸢儿仍旧莫名其妙,只好接着他的话说:“做错了怕什么?改过来不就是了。连圣人不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郑平渊看了他可爱的妹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回屋子里去了。郑鸢儿隔着窗子,看到他在书桌前摊开一张书帖,开始临摹起来。郑鸢儿若有所思,她是知道兄长的这一习性的——他每逢遇到不顺心的事,便会借练字来排解。
这时,丫鬟冰荷走近身,思索着说:“小姐,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孔圣人说的。”
郑鸢儿兀自没反应过来,回头木然地问:“刚才哪句话?”
冰荷提示着:“就是那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奴婢借了小姐的《论语》读过好几遍,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句话。”
郑鸢儿犹自强辩:“我只说是‘圣人’,有说是孔圣人么?”
冰荷低声嘟囔:“‘圣人’不是一般都指‘孔圣人’吗?”
郑鸢儿笑骂:“就你知道!这会子还有心情说这个呢!你们家少爷在外面不知道受了谁的气,此刻脸色这样不好,你们这群没心肝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冰荷笑着说:“小姐别恼,奴婢这就去关心。”她说着,顷刻间便叫来了郑平渊的随从尤安。郑鸢儿问尤安:“这是怎么回事儿?少爷下午好好地出去,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人给他气受了?”
尤安一听这话,愤愤不平地说:“少爷去见那个陆丝清了——少爷是去送谢银的。也不知道那个乡下女子对少爷说了些什么,少爷出来就成这个样子了,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起来,现在的乡下人,真是越来越不识好歹了,也不看看她们是个什么身份!”
郑鸢儿斥责尤安:“你休要乱说,当心给你们少爷听到!”她思忖着点点头,“这就是了,我就猜到这件事情和侠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