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她没有错,错在自己。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她再无牵挂落落大方的神色,总觉得愤愤不平。仿佛在心底,无法抑制的思念不接受,也不允许就这样被她遗忘。即便这是他最初的安排。“是我绣的荷包,不过,这字条不是写给你的”。墨言展开字条,看着曾经稚嫩的笔迹,叹了口气。“当日我见你不在,我们系的绳结也已经被拆毁,还以为你”,摇了摇头,将字条塞进口袋。“什么?不是,不是写给我的?呵,枉我睹物思人,竟留了这些年?”手指微微颤抖,顾忱似有不甘,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他的一腔自以为是的执念,就好像与这错乱的字条一样可笑。
“那时见到一个卖杂耍的少年,瘦骨嶙峋,满身伤口。一时觉得可怜,便写几句以作安慰,却不知如何被夹入其中。抱歉,不管怎样,承诺与否,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年少无知信口开河,未曾想竟困扰你至今”。“信口开河?阿言,我知你自小有多重视承诺。怎么,几年不见,便想这样草草定义少时约定,想与我彻底划清界限了吗?”墨言沉默不语,却抬头瞥见他黯然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哽咽。“罢了,总归是我没有守约,也怪不得你。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不如便一起看灯吧”。“中秋佳节,皇上设宴,你怎么出来?”“你答应就好,我自有办法。放心,这一次我定不会迟到的”。顾忱拾起桌上的荷包,小心叠好放入里怀。“你”,
“阿言,我知道,你是气我当初不守信用,留你一人,不告而别。年少往事,于你,可能只是朋友间的相互扶持。但于我,在千百次辗转的夜晚里,却早已是执念了”。“怎么会?”阿言,你这么好,又怎么不会。那些夜深人静的无眠之夜,辗转反侧。猜你在做什么,是支撑我努力打赢回京的动力之一。找了你多日,想了你多年。如今终于相见,我真的是,真的是,不想放开了啊。顾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开口。墨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毫不动容。当初她是那样相信他,将全部的刺收起,像他展露所有的不安与惶恐。而他呢,一言不发的走了?战火纷飞的日子,大街上终日乱哄哄的。随时都有可能有人消失,被拉去当壮丁。而他,杳无音信。她坐在他家门口哭的昏天黑地,惶惶不可终日。想了千百种可能甚至以为他会不会被人绑架撕票,尸骨无存。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可她等来了什么,等来的是他卖掉房子的消息。呵,从那开始,她不再等了。一个有心遗忘的人,等来何用。再去相信,又信什么?
“所以,你拿个旧荷包,说几句好听的,就让我重新相信你?别忘了,是你失约在先,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对啊,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她怎么会答应他呢。顾忱在桌下的手指拽住她的衣袖,默默收紧,却又在片刻后慢慢松开。自小她就心事重,明明计较他人评价的要死,却要假装对谁都毫不在意。他不敢赌,赌离别多年后在她心中的地位,亦不想过早的扒开她自以为的盔甲,刺激了她。想过一千种再见面的样子,却没想过,她不愿意这一种结局。话哽在喉,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看着故作轻松惬意的她,心口一阵抽痛,叹了口气。“我会等的”。
墨言抬头,对上他漆黑坚定的眸子。“天色正好,难得清闲一日啊,正好补眠”。慌乱的躲开视线,暂且将心结搁置,懒得细想。近来一直晚睡,不觉有些疲累了。或许是在他面前,潜意识里不必顾及许多的缘故,墨言卷起袖子半靠着船棚,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起头,风轻轻吹起发丝划过脸颊。“是啊”,顾忱靠着眯起眼睛侧卧的少女,不动声色的坐过去,忍着眼中的刺痛替她挡住了夕阳的余晖光晕。少女微微一笑,呼吸声越来越淡。轻轻抬起手,将她脸颊侧的发丝拢了拢。若真是不在意了,放下了,又为何皱眉?到底是相隔了数年,情意对于她,估计也淡了。他本就料想到了,不是吗?默默告诉自己,这样或远或近的距离,刚刚好。捂住心口,心不痛的,不痛的。就先这样吧,想说的话也不急于一时,能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这样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