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使劲儿点头,不知是认同师父的话,还是藤条抽得太疼了。总之从那以后,少白再未开过玩笑,这是他唯一一次开玩笑。以后无论是什么场合,他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不苟言笑。我每每见他这样子便不由得想笑,明明是个少年人,却覆了一层老气。
就因如此,他虽是待人过分温和,却也没人敢像调笑其他戏子一般挑逗他。
我给少白上药时他十分不好意思,把头低进褥子。我知他不好意思,也不同他说话。但看着他身上青紫一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后悔吗?”
少白摇头,咬牙清清楚楚地说:“不后悔。和你一样,不后悔!”
我擦药的手一颤,心便乱了。
每天早上练功吊嗓子,少白要比我辛苦的多,幸而他生得瘦弱,身子不僵。
少白领教了师父的厉害,刀胚子打在身上疼得发颤。因为怕唱错,少白有好几天不敢出声唱,师父就打得更狠。越不敢唱越挨打,到后来索性喊了出来,竟唱对了。
师父感叹少白是个学戏苗子,虽是学的晚,但也不耽误。
学戏倒是没耽误,可学业却垮了,少白索性登台唱戏,渐渐有了名气。
少白从不在人前称呼我师姐,他也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肖老板的徒弟,我当时以为他是有志气,不想借着师父名气让别人高看他一眼。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
二
我和少白到了师父家门口,少白有些犹豫,停住问我“我父亲一个人来的?”
我点点头,不敢相信少白竟如此胆大,自作主张地将傅少白改成了杜少白。
师父今早开口就称杜老爷,让少白的父亲一愣。等两人明白过来,脸色都变得很沉。
少白进门看着傅老爷,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傅老爷给了少白一耳光。少白没有躲,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料中事。
傅老爷冷笑:“傅少爷好大本事,登台唱戏,改名换姓,好一个名角杜秋怜!”
少白艺名秋怜,是他自己取的,寓意“秋怜海棠,一同梅蕊共傲雪”。
他取这名字时特意告诉我,说我们两个从今就是一对了。你是梅棠,我是怜秋,秋怜海棠共傲雪。他还说他比我大,虽是叫我一声师姐,但终是秋含着海棠。
今天傅老爷厉声叫出这个名字,更让我心弦一震,定定地看着少白。
未等少白开口,师父便说:“少白,跟你爹回去。”
“师父?”少白惊慌地看着师父。
师父起身告诉少白,你娘病了,因你登台唱戏被气得卧床不起。
少白看着师父,等师父下半段话,他了解师父,师父一定还有话要说。
师父一如当日收少白时那般严肃,他看着少白,眼神有些散。
改名换姓、品行恶劣,私自离家、不孝至极。欺骗师父,谎称钱财被骗实则是你离家匆忙未带分文,气倒高堂、罪不可恕!你我师徒,今日恩断,不会做人,何必学艺!
字字清晰,句句明白。
少白第二天便提着箱子随傅老爷回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