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段阿云被桃蛋从被窝里掏出来,洗漱完毕,用完早饭,就被送上了去沐香园的路。
小棋看见远远的一个小小的人,一边走一边把路上的小石子和落叶踢进湖里。
蕉红院离沐香园不远。
说来整座府坐南朝北,内院居中,内院最中心的就是沐香园,沐香园北边是将军的合欢院,东是小香湖,西是惜花湖,南边是闲置的月江院,月江院西边不远处便是蕉红院,按道理说,除了月江院和合欢院,离沐香园最近的便是蕉红院。
寻常人走这段路只需要一刻钟,大姑娘生生磨了一个时辰。
日头已经够高了。
只见段阿云提着裙子,一个蓄力飞踢,石头在湖面上蜻蜓点水般飞过,最后溅起几点涟漪,发出令人愉悦的沉水声。
用脚打水漂,还是跟陀螺头他们学的。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尤其能以一己之力带动三四十个小孩毁掉两千斤桃子的大家闺秀,雷族人里应该找不出第二个。
小魔头走近,露出甜甜的笑容同他问好。
小棋勉强笑笑,请她进院。
段阿云的脚停在半空,我是进了鬼屋了吗?
天井里的花坛生长着营养不良的杂草,青石铺满苔藓,夹缝里拥挤着倔强又脆弱的荒草。四处的房屋都是紧闭着,唯正屋一间开着,只见一摞摞的书,一缕烟。
段阿云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探头进去,正对上云先生的眼神,没什么情绪。
真是个冷淡如水的老男人。
云先生是很瘦削的,瘦弱但有棱角,像是仙山上劈下来的一块顽石。生得极好的一双丹凤眼时刻都是怠懒的,嘴唇很薄,皮肤很白。
“过来。”
“怎么过来?”您考试资料已经堆满了,无处下脚。
“用你的脚走过来。”
段阿云只好踩着缝隙朝云先生的榻走去。榻前给她贴心地清理了一小块地方,足够安放一张小木凳。
并不招呼她坐下,段阿云已经乖巧地坐下了,四处打量这不宜居的房间。
“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
云先生翻了一页书,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他看的是《饲马六选》,段阿云只认得出一个马,一个六。
此生她都记得这一天,求学于云先生的第一天,云先生看了一天的《马六》,她折了一天的纸飞机,用她抄的那本女戒。两个人并不说话,只闻见淡淡的樟木香。
快到放学的点,段阿云自觉地收好小布袋,就要行礼告退,云先生说话了:“我等了你一天,你也没告诉我,你要学什么。”
段阿云被他逗乐了,您也没问呐。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学什么是你自己的主意。想好再来找我。”
这一想就是三天。
小棋站在窗口给先生添茶时,犹疑着问道:“先生,真的不去请姑娘来上学吗?”
“想来自然便会来。凡事自己本无心,旁人费心又有何用。”
段阿云睡了两日,又去外院潇洒,再次见到各位兄弟姐妹时,有的好汉手上的板子印还没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