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缪风抬起头,声音透着难掩的疲惫却夹杂冲天的怒气。
孙绣哪里见过这阵仗,被缪风吓得浑身哆嗦,死死咬着唇不敢说话,李菁兰没预料缪风突然从河岸冒出来,心底也有些怕,却挺起胸脯,挡在孙绣身前,理直气壮道:“就你看见的,那女鬼生前干了多少污秽事,还不准她死后,我们把她生平爆出来,出出恶气!”
缪风只盯着她恶毒的脸,扬了扬手中纸:“这些,你们贴了多少了?”
满纸都是慕清颜这两年来被传遍的污事,加上这润色,更多了几分淫秽之意,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东西,若是明天帖的到处都是,慕清颜还能不能在这浦溪县待下去!
“没,没,还没开始,周围官差太多,我们也不敢。”孙绣缩着身子躲在李菁兰身后,吓得连忙出声。
缪风飞快扫了眼周围三三两两的官差在巡视搜查着,再扫她们一眼,道“跟我离开!”说着,转身,脚步飞快离去。
那扫下的一眼,极冷,她们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见他转身走远,互相哆嗦着对视一眼,只得不甘心的跟着他离去的背影。
夜月半至中天,子时已近,孙家院子黑漆漆悄静一片,只有堂屋左侧屋子里依稀透出点微光。
烛火惺忪,晃映在孙岩深沉寂暗的面庞上。
他一动不动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那快至中天的银月不知在等什么。
直到耳边传来错杂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着进门的缪风,微微一笑,轻唤道:“大哥。”
缪风推门而入,一进屋,便迎上他温和的笑脸,一时只觉这笑竟是无比的刺眼。
手下狠狠一扬,一把把手上那一叠纸扔在孙岩面前!
“为什么!”
床上带补丁的印花被褥上,那一叠纸扔的纷纷扬扬,带着怒气被撒得到处都是!
孙岩随意瞥了一眼那些被攥烂的纸,抬头,道:“大哥,当日我以性命救你,今日你却要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来质问我吗?”轻声说着,不难听出他话里带着叹息。
没任他转移话题,缪风只一错不错看着他:“那日,你救我,可曾存了私心?”一字字从喉咙里硌喉而出,钝痛不已。
兄弟一场,若非孙岩今夜所作所为是在深深的伤害她,无论如何,他此生都不会开这个口。
孙岩神色自若,笑反问:“真心不真心重要吗,大哥,你是我用命救下来的,你赖不掉的。”带着轻嘲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漫开。
缪风沉眸望着孙岩带着算计的脸,心底倏地裂开一条缝。
这一刻有什么事情突然明白了,也有什么关系永远破裂了。
孙岩仿若不见他痛心之色,仰头瞥了眼天上月,忽而起了兴致:“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缪风两手在侧,忍不住渐渐握紧,目光复杂而冰冷的看着他,不语。
孙岩对此并不在意,仰头望着天上月:“半年前,我还在城东河岸干活,来了个新人,船工三六九等分的很清楚,对待新人谁都是鼻孔朝天,而我本就被人看不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针对他想法,两人比较其他人而言,算是关系较好。”
“他身手很好,帮工又很利落,大家没多久,就知道他不好欺负,相反,我模样斯文,在一堆粗汉中更显秀气,码头有个监工,叫石豹,因为大哥在漕帮堂主邓雷手底下做事,便在码头混了个闲差,日日待在码头,除了货物,就是粗汉,难免见到我起了异样心思,屡次暧昧暗示,软硬兼施,我都没有让他得手,日子久了,石豹终于没有耐心了。”
他神思飘远,声音没什么情绪:“那一日,我被石豹拖进一间隐蔽房里,当他压在我身上,当他淫笑着驰骋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就知道,那是我此生最屈辱的日子。”
他淡淡说着:“后来,那个新人发现不对劲,来救了我,可他来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见证我的屈辱罢了,当他把我救出去那一刻,我就发誓,那一间屋子里,凡是看见了我遭受耻辱的人,都要死,自然,也包括那个救我的新人。”
他微侧过头,笑看着缪风绷得欲裂的面色:“后来有一天,我表现得精神恍惚,让那新人放心不下跟随我而去,而那夜我假装从了石豹,把他骗去我设下陷进的地方,用巨石砸死了他,当新人赶来时,我刚被抓,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新人说“放开他,人是我杀的”。”
说到这里,他讲故事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甚至笑出了声:“大哥,你知道吗,那个新人他抢了我的话。只要他晚说一步,我会把杀人的罪名推给他,我就会开口,人是他杀的,谁让他身手好,我只是个文弱人呢。”
他笑容里有些许自得道。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那新人承认自己杀了石豹,也没人敢明面上动他,于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这个新人身份真的不一般,所以,在石虎又一次暗杀他时,我救了他一命。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良心,日后助我上青云?”
说完,他意有所指看向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