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大夫人自然不可能发作杨姨娘了,一来年节银子已经送过去了,且杨姨娘拿老夫人当借口,毕竟明面上是老夫人管理中馈,她不好太过纠缠,但年节银子单单就她那一处要拖几日,摆明了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换谁谁心里也不会舒坦,所以少不得要吃大夫人几句刺头的话,杀杀威风,顺顺大夫人的气。据说老夫人本来也不知晓这个事儿,当场听了,也自觉理亏,没面子也没里子维护自己的侄女,杨姨娘被好一通说道。
碧霄院东厢房里,我正捧着一卷书慢慢翻看,有意无意地听着眉儿眉飞色舞地编排着,这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二房是正室,她不敢挪用年节银子,可大房那边,她使些手段挪用一阵子还是可以圆过去的。毕竟她自知身份摆在那儿,处理中馈只是一时的,不趁着这段时日捞些银子,怎么对得起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而且容瑶十三了,眼看着要说人家了,老夫人那里给的嫁妆银子毕竟有限,估计这几年七七八八也攒了不少,可要说上好人家恐怕终究不够体面。
尤其这两日她跟着老夫人,很是走了几户好人家,估计打听了不少年纪相仿的哥儿,心思更加蠢蠢欲动,只是她也得垫一垫自己的分量,莫要异想天开,贻笑大方才是。
“最后,还是赵妈妈来说事,年节下各个院子丫鬟、婆子、小厮的年节新衣裳都做好了,让杨姨娘去瞧一瞧,这才替她解了围。”眉儿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
这过年家仆各发一身体面的冬衣是我们叶府厚待下人的规矩,一到时候,大家伙儿都盼着、议论着呢,今年算是晚了的,只是赵妈妈领了这差事吗?
“赵妈妈可是原来伺候杨姨娘的那一位?”乍听到这个名字,我留了心思。
眉儿无奈地点点头,“可不是,杨姨娘乘着老夫人的面子,让这位赵妈妈领了采买布匹、绒棉的差事,毕竟这老婆子和老夫人也有一场情分,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我心下一动,这叶府算起来家仆少说也有百来名,合上大房的、小叔子的估摸着有两百名,可是笔大买卖,没道理杨姨娘不动心。
“这样,你和金妈妈去打听几件事儿。”说完我凑过去嘀咕了一番,眉儿自是应了。
第二日,针线房的司妈妈领着个小丫头亲自将凌菡苑一众仆妇的过年衣裳送了过来。
流云将人迎了进来。
“流云,搬张小杌子给妈妈坐,浮珠,给妈妈沏杯滚热的茶来。”我眼波慵懒地抬了抬手,放下了手中的一支笔,绕开了五彩雀尾屏,慢慢从书斋走了出去,流云赶紧将新加了炭的青花缠枝小手炉递给了我。
司妈妈恭谦地让了让,谄笑:“两位姑娘是小姐身边顶顶伶俐的,老婆子哪里当得起。”
“难为妈妈每次衣裳都送过来了。”我慢吞吞地坐到了玫瑰椅上,伸手朝着那端着衣裳的小丫头招了招手,状似无意道:“既然送了来,那就给我瞧瞧吧。”
小丫头估计没怎么见过大世面,唬了一跳,生生愣在那儿,司妈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亲自拿了一件一等丫鬟的衣裳抖擞了给我看,歉意道,“小丫头刚买回来没多久,不懂规矩,但做工还算勤快得用。”
我没接话,只是眉目盈盈流转,在面前漂亮的衣裳上打量起来,紫绡翠纹裙,素绒绣花袄,倒也得体素雅,不觉朱唇轻勾,“果然祖母和杨姨娘是花了心思的,看着不错。”
“可不是,您再摸摸,这葛布比去年出色还要亮呢,这棉花暖和着呢,也是老夫人、小姐们体谅奴才,是大家的福气。”司妈妈一张巧嘴好比鹦鹉,说的真叫人动心。又眼见着容玥依言摸了过去,转而似水双眸闪过一丝晶亮,一颗提着的心便也放了下去。
我细细搓了搓手中的材质,触手顺滑饱满,貌似还真是不错,美目婉婉轻扫,瞥见司妈妈一张老脸期盼地堆着笑,我便也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又瞧到那近处原本木讷羞愧的小丫头,脸上闪过一丝丝惶然,交叠胸口的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