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动,起了思量,今年的这批衣裳都是针线房的人做出来的,我也知道,针线房的人只管针线,这材料恐怕知道的不多,难不成这刚来的小丫头知道其中的关窍。我冲着流云使了个眼色。
流云将司妈妈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又带着小丫头去放衣裳,再进来时,就只听到浮珠又在小姐耳朵边气愤地叨唠:“那个老货,肯定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却替那杨姨娘瞒着小姐,真真气人。”
浮云也觉得那司妈妈的行为让人寒心,唉声叹了口气:“可不是,夫人待她也不薄。”
我疏离清丽的面庞恍然一笑,心里的确也不好受,却也只能安慰自己,“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到时候自有她的苦头吃。”说完看向了流云。
流云雅致的面容兴奋地闪了闪,走上前来,“小姐料想的不错,那丫头是个识货的,原来家里就是种棉花的,只是去年家里糟了难,卖给了牙婆子。原本做衣裳时她就察觉出了这衣服里面的是次等烂棉花,就是这葛布也是粗的,这棉花缝在里面,无人看得出,葛布粗细也相似,谁会去想这些。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说是连觉都睡不好,又不敢声张,所以我三言两语说下去,她就道了出实情。”
“好生看着她,到时或许用的到她,这几日不要打草惊蛇了。”我出声提醒。
“是,好生嘱咐了,借口她的绣工好,有几件小姐院子里的绣品要她指点,这几日都会在我们院子。”流云低声说出了她的安排。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这还不够。”
我不自觉又开始拨弄那只镂空兰花宝金丝镯子,狡黠地挑了挑眉:“你去嘱咐金妈妈偷偷拿着衣裳去外面的几处布庄那里看一看,他们的眼睛总归比我们尖。再者,那几件绣给花姐儿的衣裳,锦绣已经绣好了,金妈妈便跑一趟送去给伯母吧,顺便将这年节礼和事儿和衣裳的事儿都稍稍点拨一二。也捎上上次剩下的白茶,听说伯父爱喝。”
流云哪里能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堂而皇之地提出这件事儿,终归不合适,但是依着伯母的火爆性子,可看不过眼。况且,她也是正房夫人,虽说她不住在叶府,这中馈之事总是轮不上她的,可是这么大一块儿馅饼儿掉在一个姨娘头上,她可不甘心,这啊就是典型的自己吃不着,也不希望别人吃着了。
年关将近,皇上已经封笔,父亲也不需要再进宫,但是却也不得闲,每日里应酬交际同行,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大伯父邀父亲去了大栏街吃酒,却晌午时分便匆匆忙忙归家了。很快,前院的单柱风风火火地来了我凌菡苑,因他是小厮,这年代男女大防虽然宽泛,但我到底还是小姐,便只在院子外面传了话。
眉儿去听了话,兴冲冲地进了来,见自己小姐对着铜镜自己整理着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大氅,流云在一旁忙着拾掇着她的发髻,她也自觉并未上前服侍,她是知道的,小姐对她们一向好说话,但规矩严,小姐贴身服侍的事情只得流云和浮珠,她分到的事情是对外丫头、妈妈间交际应酬,对外领取一应物资回来交给流云,虽然不及流云、浮珠体面,但自己的能言善道正是小姐看中的,这就够了。
眉儿是我一向看重的,将来就是去婆家,也是要带走的,见她如此懂事,更加和颜悦色地冲着她点点头。
“单柱说,老爷在大老爷那边叙话,没叫他服侍,但是出来时脸色不善,已经匆匆去了荣寿堂,也唤了人去请杨姨娘,想必大夫人那边成了,如今正急着唤您过去呢。”眉儿一双青目神采奕奕地瞧着我。她就是这样,不需要我多问,就能把事情打听个通透。
我哂笑,握了她的手,“内院之间走动就是门学问,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就问流云,我是相信你的。”
眉儿十分感激,对我恭谦地谢了又谢。
“不能让父亲和祖母等,你和流云这就陪我走一趟吧。”我就着她的手,跨了出去。